看到钱氏这般作态，苏卿不自觉地颦起了秀眉。
见此，南槐香附耳低语：“大姑娘有所不知，这钱氏在李家村是出了名的泼辣货，连里正都要让她三分，免得被她沾惹上。”
“可此处，不是李家村。”
苏卿对拒霜嘀咕了几句什么，拒霜抿嘴一笑，灵巧地跃下了马车。
不过片刻功夫，拒霜便又笑着回来了。
“大姑娘，您就看好戏吧。”拒霜朝苏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南槐香不知道拒霜做了什么，但却屏息凝神盯着外面，这侯府嫡女的手段，她可是要好好地学上一学的。
但见几个身着粗布的妇人走到了钱氏身边，一边吃着瓜子，一边指指点点。
钱氏觑着这几人的面相，就知道是同道中人，最是喜欢传播旁人的闲话，因此立时拔高嗓门嚎啕大哭起来。
“我说你别哭了，哭成这样说的什么都听不清。”一位胖胖的妇人摇了摇头，对钱氏一脸瞧不上的模样。
钱氏一怔，觉得倒是有理，于是哭声小了些。
只是钱氏当局者迷，不知道这样说话的声音是清楚了，但却又少了些真情实感。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苏家的小侯爷是这样的人啊。”一个瘦高个的妇人碰了一下胖妇人的胳膊，“当真是嫌贫爱富啊。”
“可不嘛，方才她都说了，她家可穷了，而且住在北境那边呢。”胖妇人又道。
“几位京都的妹妹们不知道，我们那边穷得整日只能喝粥，里面还得掺米糠呢，要不吃不饱。”钱氏抹了抹泪，“就这样，我还是把他养大了，宁愿我不吃也让他吃。”
“原来是这样，这苏小侯爷可真是丧良心。”胖妇人一声叹。
“啧啧啧，这要是我，我得把养家给供起来呢。”瘦高个的妇人也跟着道，“养恩大于生恩，这道理谁不知道呢。”
钱氏一看有人真心实意地帮着自己说话，更来劲了，竟与这两个妇人聊了起来。
“李婶儿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她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好，怎会为了侯爷让出自己的吃食。”南槐香黑着脸道，，“大姑娘，我这就下去戳穿她。”
南槐香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妇人肯定是苏卿安排的，那下一步，肯定得自己来啊。
“不用你去！”苏卿笑了笑，“言多必失，京都百姓可没那么好糊弄。”
“都听大姑娘的。”南槐香接着看热闹。
果不其然，一旁围观的人中，明显有几个眉头都拧了起来。
终于有一个男子问：“那你是怎么来京都的？”
众人一听，不由得点头，可不嘛。
京都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北境又时常打仗，因此北境距离京都的距离，百姓们清楚得很。
这日夜兼程也得三个月，这三个月一家子的吃喝，马车的银子，时常还得住店休整休整。
遇到山匪多的地段，不管是出银子找镖局护送，还是孝敬山匪的买路银，可都不会少。
偏这妇人方才说家里穷得粥里都要撒一把糖，那哪来的银子进京呢？
钱氏被这一问，顿时哑色。
就在钱氏琢磨着怎么回的时候，那胖妇人却道：“就算她说谎了，那她也是有养育之恩啊。”
“是啊是啊。”钱氏拍着胸脯道，“我可是把他养到了十岁呢。”
听到这一句，苏卿脸上的笑意深了深，南槐香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言多必失。
“这要紧的是她说假话骗人，那谁能保得准，她说的那个养育之恩是真是假。”那男子摊着手道。
众人听了，纷纷觉得有理，那惯常说谎的人，一开口就不会有真话。
“我，我们之前确实穷的呀，后来他爹挣了些银子。”钱氏强行辩解。
“挣银子？”南槐香在马车里都翻了个白眼，“那李老大会挣银子？他一年中有大半年混迹赌坊，李家原本还是有些祖产，就是被他给败光的。”
“他有这银子去赌？”拒霜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没有，所以他就在赌坊看着别人赌。”南槐香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拒霜觉得赌场这种事情，哪怕是在乡下，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清楚的。
“因为，我爹也赌。”南槐香的神色瞬间黯然下来。
“不好意思……”拒霜抱歉地看了南槐香一眼。
“无碍，赌的是他，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南槐花冲着拒霜笑了笑。
苏卿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南槐香一眼，出淤泥而不染，应该说的就是这样的品质吧。
身置那样的家里，却能笑着面对一切，想方设法地脱离泥沼，但却没有丝毫的抱怨。
那边百姓觉得钱氏的话虽然牵强，也不是说不过去，因此倒也没抓着这一点不放。
可偏在这时，又有一个老者道：“听说这苏侯爷是十二岁才认回来的，你养了他十岁，那还有两年呢？”
“是啊，还有两年呢？”
“听说苏小侯爷之前是参军的，难不成，十岁就参军去了？”
“不是说家里有银子吗？怎地还让十岁的孩子去参军啊？”
……
这时，瘦高妇人突然拍手道：“哎哟，原来这苏小侯爷十岁就被送到边关吃军粮？这般狠心的养母，倒要我们来替你叫屈？”
另一边的几个汉子也道：“这婆娘满嘴胡吣，方才说家里穷得喝掺糖的粥，转眼又成富户，成了富户之后还送养子去从军，可见没一句实话。”
这话如冷水溅入油锅，围观者纷纷指责钱氏，表示不耻。
钱氏听着这一声声的质疑，终于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可这会儿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况且钱氏也没那个脑子，能在这一瞬间想出补救的说法来。
好在这时，里面已经升堂传证人了，钱氏被传了进去，很快南槐香也被传了进去。
苏卿一直在外面候着，没一会儿，有人扔了一张纸进来，写的都是衙门里面的事情。
由于南槐香作证，情形当然有利于苏颉。
只是李家人一口咬死，南槐香是被南靖侯府的富贵迷了眼，所以才做出对李家不利的供词。
否则哪怕李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顾着同乡之谊，也不会站在苏颉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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