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者，最担心的就是病人。
司茹甚至在遇到劫匪的时候，都想着她要是死了，陛下的病以后该怎么办？
司茹默了一下，对司言道：“姐姐，我想尽快赶回宫去，陛下那边万一出事，恐怕宫中御医难以应对……”
“博公子这边没事儿了？”
司茹点点头：“博公子身体底子好，很容易恢复，只是还需要施针和调养，这几日可由师兄为博公子施针，只要按照我刚才的方法，不出五日，博公子便不会头痛了。
“然后，我再给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博公子只要按照方子进行调理，很快就能恢复。”
“也行。”司言也看出来了，司茹是真担心祁子煜。
也是司茹的担忧，让司言意识到，祁子煜的身体状况确实堪忧。
祁子煜虽然精神看着不错，但他身体也经不住日复一日的操劳。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会比一个全心全意想要振兴国家的皇帝更操劳的了。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云桥已经将司茹施针的步骤记下来了，可以为博雅施针。
司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娘亲曾说过，医者只能治病，博公子心里若有心魔，这不是药物可以医治的。”
众人不禁一阵默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大家知道博公子的心魔，那就是博渊。
司茹不再多说什么，写了一张药方，又和师兄云桥交谈了一番，留下狼毒箭解药的配方，便离开了博家，赶回皇宫。
司言让云栎亲自带人，跟着杨克一起，护送司茹回去。
司言看着司茹离开，不禁对身旁博雅道：“你知道我和阿茹是怎么认识的吗？”
博雅顿了一下：“隐隐听说，是阿言和燕王在兀鹫山深处，救了十几个被狼群围攻的孩子，司茹姑娘便是其中一个。”
“没错。”司言点了点头，“他们一共十二人，其中八人，如今都在特训营，还有三人年纪尚小，都在司家。
“阿茹的兴趣不在练武，而是在学医，她是云崖神医师妹云寻的女儿，也是北雁关被屠城后的幸存者。
“博雅，他们十二人其实都是北雁关被屠城后的幸存者，阿策作为大哥，带领他们流浪四年。
“刚流浪的时候，他们中最小的孩子才两岁，他们一路相互挟持，却活了下来……”
司言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博雅已经明白了司言的意思：“阿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博雅，我知道你足够坚强，也知道你定能战胜自己的心魔，但我还是怕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
“阿言……”
博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强大两个字来形容他。
“当一个人强大到如铜墙铁壁一般，无懈可击之时，这世上便什么心魔，都不会存在了。”
“阿言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博雅看着眼前女子，由衷地说道。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在那样黑暗的密室中，竟能杀掉五十多个高手。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博渊亲自训练的，他们的实力，强大得可怕。
司言微微一笑：“可你知不知道，我五岁便被扔到荒岛上训练？”
“……”博雅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司徒大人会如此狠心吗？
司言缓缓开口：“我从小就必须学会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很小的时候便经常被我的亲人扔到沼泽，森林，甚至有鳄鱼的河流，以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荒野之中，却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水。
“我必须学会独立生存下来，还要学会和野兽搏斗，我再饿也不会有人管我，除非几日几夜之后，我已经奄奄一息。
“你或许没法想象，我渴了喝过雨水，也喝过泥水，饿了的时候，连虫子都吃……我在野外中过十几次毒，受过无数次伤……”
“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我必须干掉块头比我大两倍的敌人，必须徒步穿行在上千里的沙漠中，还必须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四下里一片寂静，司言的声音在秋风中轻轻飘扬。
她那般淡然，那般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说得太远了。”司言回过神来，笑着看向眼前男子。
“博雅，我的故事很长，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的，也不是一首曲子可以弹完的。”
博雅忽然之间，愣住了。
他早就知道阿言的强大，不会没有缘由，可从不知道，阿言经历了那么多。
阿言所说的这些话，他有的听不懂，但他能够感受到，阿言承受了太多太多。
她就如一座山，沉稳，可靠，却从不显现自己的脆弱。
“我的故事，就连燕王也没听过，回头不知道他会不会吃醋。”
司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一种独属于强大之人的笑容。
云淡风轻，好似万事万物，皆不过如此。
博雅唇角动了动，却笑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燕王是不是会吃醋，但他知道，阿言为了他，把自己心里的那些伤口撕开，血淋淋给他看。
他相信阿言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对人说起自己的过往。
司言将话题拉了回来：“你心里有心魔，说明你内心还是足够善良。
“你不是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有心魔，而是因为自己心中的矛盾才有心魔。
“博渊一方面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另一方面，他又确实给了你二十几年的关怀，你是在纠结自己最后杀了他，到底应不应该？”
博雅张了张唇，阿言仿佛一眼，便看到了他心里。
“阿言，或许那时候我还小，其实我对死去的父母没有太大印象，但是博渊……从小到大，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就像父亲一般，陪伴着我长大，我身上，现在都还有他的影子，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他的影子。”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因为自己的善良而痛苦。”
“不，阿言，我一点也不善良。”博雅摇了摇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这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我杀人如麻，根本不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那又怎样呢？你是博雅，世上独一无二的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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