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云住的院落叫做香璃院。
三表姐喜欢夹竹桃,这里栽了许多,如今深秋,那鲜妍如云的花瓣也陆陆续续地败了。霜降过后,木芙蓉倒是开得正盛,碗口大的花朵在枝头颤巍巍立着。
但阮凝玉来到这里,却依然感觉到一股寒冷之气,直直地沁入肌骨。
洗漱完换了身衣裳,腰间戴了块芙蓉玉,她这才去见了谢妙云。
踏入正堂,却见谢妙云身侧坐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虽身着绫罗绸缎,可看起来竟比谢妙云要消瘦许多,她的腕上戴了辟邪的白玉镯,却有些撑不起来,只显得她的手腕更空空荡荡。
阮凝玉走进来时,正见谢妙云执着青瓷小碗,细心给那妇人喂着金丝燕窝粥。她先向表姐行了礼,目光转向那位陌生的夫人:“这位是……”
细看之下,却见妇人双眸空洞,瞳孔里竟透着孩童般的纯粹。见到生人,她立即怯生生躲到谢妙云身后。
谢妙云忙放下碗勺,轻拍她的背温声安抚,“莫怕。”
阮凝玉心里的那抹古怪更深了。
待妇人情绪稍定,她才从谢妙云臂弯后悄悄探出半张脸,偷偷看她。
阮凝玉凝神端详她的眉眼,忽然怔住,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谢妙云用帕子轻轻拭去妇人唇边的粥渍,“是不是觉得眼熟?”
阮凝玉迟疑地点头。
“你该唤她二舅母的。”
谢妙云温声细语的,“只是你这声礼,她如今也听不懂了。”
妇人忽然伸手抓住阮凝玉腰间的芙蓉玉,痴痴笑起来,“亮晶晶……”
阮凝玉只觉脑中嗡鸣,慌忙解下玉佩递到郑氏手中。
二舅母?谢宜温与谢妙云的生母郑氏?
可舅母郑氏不是早已亡故多年?又怎会以这般面貌出现在此处?
这难道便是跟谢府那件人人避而不谈的阴私有关?
据说因着这事,府中知情的仆役或杖毙或发卖,最远的甚至被流放至海南荒芜之地,只为了掩盖消息。
她昨日回到谢府的时候,路上见到的皆是面生的仆人,深秋的谢府竟比严冬还要的寒冷。
“二伯母这些年……究竟遭遇了何事?”
郑氏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妙云低头看着郑氏在玩着芙蓉玉佩,“是二堂姐偶然发现母亲被囚在府中一处荒院。”
“我竟如此愚钝,年年去祠堂祭拜,却不知她始终近在咫尺。那囚禁之地离我的香璃院不过百步之遥,十年来我无数次经过那荒院,却从未察觉,就这般任由她受尽折磨……”
谢妙云捧着玉碗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只勉强组织着言语。
阮凝玉听得心头震动。
二伯母被囚禁在谢府多年,伺候的仆人却无一人走漏风声,可见囚禁她的必是府中位高权重的男主人。
阮凝玉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人影。
忽然忆起昨夜谢妙云曾提及谢凌,心头不由一紧,莫非——!
她在袖下捏紧了手。
可那人如今已是朝中阁老,何等尊贵的身份......
谢凌的父亲谢诚居。
怎会是他……
这位后来官至内阁首辅的权臣,在任二十载虽无显赫政绩,却维系着朝堂太平。待他自觉力不从心时,便从容致仕归隐。
作为谢府家主,谢诚居确是永宁年间政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一位重臣,囚禁了自己的弟媳郑氏……
阮凝玉的手没忍住颤抖起来。
若是谢诚居的事被传了出去,朝堂上肯定会掀起一场杀人不见血的政治斗争,牵涉众广,若谢诚居真的倒台,他名下师生好友无数,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这件事被谢易墨这个侄女给捅出去,揭开了谢府这层遮羞布,才将谢府深藏的阴暗污浊暴露于人前。
此事自然导致谢诚居与二舅父谢诚安兄弟反目。
盛怒之下,谢诚安竟持匕首直刺兄长,幸而被谢诚居身旁的亲卫及时拦下。
原来当年郑氏嫁入谢府时,前往迎亲的谢诚居便对弟媳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来郑氏“病故”,谢诚安悲痛欲绝,从此与发妻阴阳两隔,却不知这一切竟是谢诚居为满足私欲,暗中安排假死,将弟媳囚禁在府中整整十年!令他永失所爱!
而谢凌的生母,当年亦是偶然撞破谢诚居与郑氏的私情。
彼时权势滔天的谢诚居竟以她母族性命相胁,逼她守口如瓶。大舅母从此郁结于心,终至缠绵病榻而逝。
年幼的谢凌,就这样永远失去了母亲。
而谢诚居这个父亲,也从未给过他一点父爱。
说到底,谢诚居对结发妻子从未有过真情,反将弟媳郑氏视作毕生真爱。囚禁郑氏的那些日子,夜夜逼迫她与自己欢好。
发妻遭兄长玷污,从温婉贤淑的佳人被折磨成痴傻,两个女儿自幼便失去母亲,谢诚安如何能不恨之入骨!
当得知谢诚居竟曾逼迫郑氏为他生育子嗣,而那孩童年幼夭折后,谢诚安便彻底疯了。什么世家清誉、门楣荣光,此刻都已不再重要。他只想手刃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亲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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