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肃穆,瞬间攫住了阳雨,不再看那些争权夺利的丑态,对着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女皇御座,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
随后默默转身,与同样面色凝重的赤塔虹,以及普鲁士使团的其他成员汇合,步履沉稳地返回了自己的席位。
周遭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唯余女皇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在阳雨脑海中尖锐地回响盘旋,挥之不去。
杀了她?杀了女皇?
伊丽莎白女皇带着浓烈腐朽气息的嘱托,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阳雨的意识深处。
真相是如此残酷,来自天外的可怖存在,早已将贪婪的根系深深扎入沙俄广袤的土地,而它们汲取整个帝国信仰与生命力的唯一脐带,正是女皇陛下正在被蚕食,仅存一口气的躯壳。
如同一株寄生在巨树根部的致命藤蔓,巨树越是庞大,藤蔓吸食得便越是疯狂,唯有彻底斩断腐朽的链接,将这具被亵渎的躯体,送入永恒的安眠,才能将那些如同最肮脏寄生虫般的外神驱逐出去,切断它们污染这个世界的导管。
可是……然后呢?
阳雨的目光,扫过御座下方混乱的中心,未来的皇权将托付给谁?
是交给愚昧无知,性情暴虐如同火药桶、连基本宫廷礼仪都无法遵守,此刻仍因愤怒而浑身颤抖,面目狰狞的卡尔·彼得?他的粗鄙言行,如何能承载一个帝国的重量?
还是交给年纪幼小,躯体却已被外神深度侵蚀的保罗殿下?即便奇迹发生,能够将寄生的恐怖驱逐出去,可幼小的心灵所遭受的污染与扭曲,又岂能轻易抹平?
扩散的瞳孔,非自然的肢体动作,如同烙印般昭示着无法挽回的异变,让他坐上皇位,无异于在帝国的心脏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在心中发出一声沉重而无声的叹息,阳雨目光所及之处,围绕着那个“代理觐见”的虚名,主教,保罗,卡尔·彼得的党羽仍在争执,互相倾轧,空气中充满了虚伪的关切与赤裸裸的野心,这些争吵在帝国即将面临的深渊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就在这时,阳雨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不经意地掠过那片喧嚣,落在了一个始终静默的身影之上,叶卡捷琳娜。
就那样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远离风暴的中心,在她身旁,小腹已经明显隆起的沃龙佐娃,正激动地挥舞着粗壮手臂,唾沫横飞地用最粗鄙的乡野俚语,咒骂着保罗。
尖利的嗓音和扭曲的表情,活脱脱一个闯入宫廷盛宴的泼妇,更令人侧目的是,在她丰满却毫无优雅可言的胸口,一枚勋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镶嵌着罕见蓝钻的鸢尾花造型,外圈紧密镶嵌着十二颗切割完美的紫水晶。
那是只有皇储妃才能佩戴的蓝钻鸢尾花勋章,象征着无上的尊荣与皇室正统,此刻这枚神圣的勋章,却被卡尔·彼得随意地,如同赏赐玩物般,赐予了这个粗俗不堪,毫无贵族素养可言的情妇,这是何等荒谬绝伦的羞辱。
然而身为这枚勋章本该唯一的主人,叶卡捷琳娜本人,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坐姿,天鹅绒座椅衬托着她纤细挺拔的腰肢与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在低领宫廷礼服的映衬下,洁白得如同冬日初雪,甚至没有因这极致羞辱,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气息起伏。
侧脸在摇曳的烛光中勾勒出沉静的轮廓,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掩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就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将自己置于这场席卷宫廷的狂暴风雨的边缘。
可又真是如此吗?
她并非是被动地被风暴边缘扫过,极致的平静深处,潜藏着令人心悸,如同深海旋涡般的张力,她或许并非仅仅在忍耐风暴,她本身,就是另一场正在酝酿,足以席卷一切的暴风雨核心。
“亭长大人?亭长大人?”一声轻微却带着清晰的呼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将阳雨飘散的思绪。从遥远的谋划深渊中拉扯回来。
微微一怔,目光聚焦,眼前奢华喧闹的晚宴景象重新涌入视野,不知不觉间,圣乔治厅已座无虚席,贵胄如云。
水晶吊灯的光芒,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粉,浓郁的食物香气与昂贵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微醺的奢靡氛围。
镀金的餐盘在猩红天鹅绒桌布上闪耀,穿着猩红镶金边制服的侍从,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面无表情地穿梭于巨大的长条餐桌之间,流水般奉上来自帝国疆域各个角落的珍馐。
鱼子酱在冰屑上堆砌如小山,帝王蟹的巨螯闪着诱人的红宝石光泽,松茸汤蒸腾着奇异的菌香,这些寻常人终其一生都无从想象的奇珍,却被座上的权贵们视若无物。
金质刀叉轻描淡写地划动,象征性地在盘子里留下三两次优雅的痕迹,便有人迅速将其撤下,换上新的。
食物,在这权力的殿堂里,早已超越了果腹的意义,沦为彰显身份,铺陈奢华的冰冷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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