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梵影看着那逐渐抽条，最终自原本的虚影变为实体的笔童感叹了一句。
笔童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是用的小童的模样，而被人们所轻视，故而这次化形他直接给自己捏了一个身长八尺的挺拔书生。
如此一来，当年对比笔童而言像是个巨人一样的祝卿安，此刻反倒是矮了笔童一截。
笔童捏了捏手掌，感受着那真实不虚的身体，喜极而泣。
还挂着泪珠的他转身就要拜倒，他之前伴随樊一大夫身边，见过不少的精怪。
这类精怪要么被人世代相传，纯粹变为了一件法宝，有的则更惨，被奸人持有，因为被拿捏住了本体，不得不帮助奸人成事。
人道是世人念头所成之物，世间多是一些精怪害人的故事，无论真假，这确实是大部分普通人唯一接触精怪和妖怪的途径了。
因此，人道天然对精怪和妖怪有些偏见，好在在入世的一些精怪的努力之下，市井之间也有不少精怪报恩的故事流传。
这样一来精怪至少不会冒头就死，但若是作奸犯科，人道对于精怪的处罚可比人要厉害得多。
在不少画本之中所谓的人被精怪所惑，进而犯下了一些天怒人怨之事的故事中，到底有几成是人之贪念裹挟精怪，几成是精怪迷惑了良人，当真难辨。
祝卿安上前一步托起了就要拜倒的笔童。
“砚勤先生何须行此大礼，你我之间本是相互成就，各取所需，若是没有先生的帮助，这书即使写成也会多不少的谬误和偏见。”
砚勤先生的名号早已打了出去，甚至于在冯翊之中还有砚勤早年间就购置下来的小院。
这几年，在灵体随着诗词，以及几本书打出名堂而变得愈加凝实，甚至可以在傍晚时出现在凡人面前后。
笔童自己充当了自己的书童，给砚勤先生在冯翊内置办了不少的产业，还用这个身份参股了一个售卖宣纸的商家。
天佑这个年号似乎当真得了上苍的眷顾，虽然在最开始几年有几分波折，但是随后便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因此不仅酒水好卖，读书的人也多了起来。
从繁荣的街市上赚到了钱的一批人，在暂时的远离了饥饿和寒冷之后，便想要将自己的下一代送入衙门，谋取一个功名。
砚勤的那小店因此生意不错，这些年还算攒下了一些钱财。
砚勤此刻得了人身，便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在祝卿安的陪同下返回了冯翊，随后便找到了那当初购置房屋的掮客，准备彻底完成落户，将那些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
那掮客看着面前这个自称砚勤先生的男子，视线在周围转了转，砚勤先生他知道，是个在城内学子圈子之中颇有名望的书生。
有人说他是个秀才，也有人认为是个进士，只是这位先生虽然诗词歌赋都有传世，但是掮客还当真没有见到过真人。
之前都是对方的书童来完成的交易，若非对方身边这位也曾经帮砚勤先生办过事，对方又有全套的手续，他绝对会将这人给当做骗子打出去。
“祝先生，这……”
掮客看了看那跟在砚勤先生身边的少年，试图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些可以互为佐证的消息。
“竹石最近不在冯翊。”
对方手续齐全，理由也合理，掮客没办法继续阻拦，即使知道里面有可能有些猫腻，他也只能带着两人去了衙门。
“乔迁之喜，送你件礼物吧。”
砚勤是毛笔所成的精怪，虽然一方砚台，一个书架就可以作为房间，但是谁又不希望可以获得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呢。
砚勤兴高采烈的带着祝卿安去见了那小店，早在几个月前砚勤就大概算到了自己将要化形，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指挥掮客对小院进行布置了。
祝卿安看着砚勤欢喜的在小院之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时还用手掌摸摸石台和桌椅，笑了笑后示意还在兴头上的砚勤跟上自己。
“礼物？”
砚勤跟在祝卿安的后面，绕过了几个拐角后便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祝卿安敲了敲门后就见有人开了门，随后便有一个穿着件皮质围裙的老人跑了出来，口中一口一个东家的叫着。
“我之前订的那套瓶子找人帮我送一下。”
“得嘞，我还寻思东家您什么时候来取呢。”
崔师傅如今半分没有了当年的平淡，这位东家可是他们的大主顾，那器形怪异的琉璃盏此刻一年可以出十二三件，这可是稳定的出产，每年入账颇多，最近对方又加了一笔订单，算是店里面的大客户了。
“好漂亮。”
砚勤站在院中，对面是四只半人高的花瓶，花瓶的形制十分经典，洁白的瓷面之上分别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
“你那院子里面没什么摆设，看着空荡荡的。”
难得回来一趟冯翊，祝卿安在看着砚勤安顿下来之后，便去小怡家的铺子里吃了顿午饭，小怡此刻的身高已经彻底超过了祝卿安，嘴巴上也多了一圈细密的胡须。
他的父亲则是在鬓角上多了一条条的白丝。
等到祝卿安提了两坛今年的梅子酒返回书院时，意外发现赵兴云居然不在，老人虽然不在，但是为了防止祝卿安突然回来，特意在桌面上用石块压了信纸。
祝卿安将酒水放入酒窖，随后进入几月未住，空气中已经散发着淡淡尘土气息的房间。
他换了一套宽松的衣裳，又自外面的水缸里面打了水，开始打扫卫生。
“怎么，想他了？”
祝卿安看着那落在屋檐上，看着屋内书架发呆的梵影。
“这倒不是，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反倒是道行尚浅的他得了人身，我是不是太过怠惰了。”
“会有的。”
“算了，当鸟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买票。”
梵影张开翅膀，逃离了这处因为祝卿安的大扫除而弥漫起来尘土的地方，去找冯翊城内的戏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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