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苏暖，你的感情呢？”导演走到两人中间，拿着剧本道，“前面那段儿，你不是演的挺好的吗？怎么这段就不行了？”
苏暖缩肩，说实话她自我感觉还不错，嘴硬道，“导演，也没那么差吧？”
“不差？来来来，你自己过来看看。”导演拉着苏暖来到摄像机前观看苏暖演的情节。
台上的她灵气逼人，颦笑间动人心魄。戏台下，苏暖和温言饰演的云霆只有一句对白。
云霆的震惊，悔恨，遗憾表现得淋漓尽致，白衣被风吹乱，眼中的情绪深沉浩瀚。
而苏暖，一句话轻飘飘的，给人一种释然之感，这不是导演要的效果。
厚重的妆容将苏暖面部表情遮得丝毫不露，唯有一双眼可以表达情绪。
“你知道问题在哪里吗？你的眼里，只有叹息，没有对云霆的爱意啊！你不喜欢他吗？你不喜欢他你当初干嘛天天追着他不放？”导演指着镜头里苏暖的眼睛，呆滞无神，苏暖面对明晃晃的灯光和镜头有些局促。
苏暖被说得脸色泛红，全场所有的焦点都放在了她身上。方导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严厉，稍有一点不合心意，他就一直折腾不放。
所以这场戏，苏暖和温言一直拍了二十多条都没过。
“苏暖，你能不能把温言当成你喜欢的人？你对他能不能多一点感情？你再这样，全组人都不用吃午饭了！”导演最后下了一次警告。
温言抿着唇，眼神温和，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去苏暖额头上的细汗，第一次对苏暖说了安慰人的话：“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什么是喜欢?
温言的指腹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肌肤，每一次都像落在心头，一轻一重，悄悄地撩动心扉。
“开始！”导演一声令下。
灯光镜头重新对准两人。
年少时不知冲动是何物，稚嫩地向他表露心意，求他等她，等她到十六岁。
那一日，风扬起先生的白衣，先生嘴角的一抹笑，像是无声的同意。
她听见他说，“好。”
就在这一瞬，耳畔的风声，书房里众人喧闹声，树叶朔响声，世间所有的声音一概消失，她只记得那轻轻地一个“好”字。
如今，风景依旧，身份却天差地别。
一个沦落成下三流戏子，一个高高在上，前途无量。
听说他前几日娶了娇妻，是丞相家的嫡女，她跟随戏班跌跌撞撞到了京城最大的客栈演一出《大登殿》。
娇娇俏俏，任性不可一世的姑娘被岁月嗟磨成了戏班的顶梁柱，不知道挨了班主多少的鞭子才褪去了从前稚嫩的戏腔。
他很心疼。
“祝先生与夫人百年好合。”
李子笺的眉眼里蕴着复杂的情绪，翻天覆地。
遗憾，失落种种情感杂糅，无法诉说。
这一句恭喜道的真心实意。
真心是她，捧着一颗卑微的心。
实意也是她，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只为匆匆见他一面。
这一面，天涯海角，再难相遇。
可云霆却听不进去。
他不顾客栈里的旁人在他耳边向他道贺，不顾楼上的皇帝陛下在沉默地看着他如何处理这一段旧情，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李子笺。
子笺子笺，他在心里一声声抵唤她的姓名，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丢失的相见全部补回来。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京城的天果然比小城里的更蓝，更广阔。
“先生，今日这一出戏，可还好？”她弯起眉眼，佯装坚强。
“甚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大不小，“这一次，能不能不走？”
她不答，反而莞尔一笑，嘴角勾起，“先生说笑了。前几日先生大婚，学生未能送上贺礼。今日就为先生歌一曲，聊表学生的一点心意。”她学会了伪装，学会了藏住自己的情感，学会将所有的心酸压下，无论何时都露出笑意。
“到京师服水土，趁程途节饮食，顺时自保揣身体。荒村雨露宜眠早，野店风霜要起迟。鞍马秋风里，最难调护，最要扶持。”
台上丝竹声寥寥，她穿着不应景的《大登殿》戏服，不计较了身段儿，清唱一曲。借崔莺莺之口，诉别离珍重。
华灯初上，客栈里的伙计挑起了灯，时候不早，她又该启程了。
李子笺唱完，向后退开，遥遥一拜，“学生谢先生教养之恩。”
满盘皆输丢盔弃甲，她放下容易，他却早已将她镌刻心底，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
她已经不见，戏台上收拾得干净，仿佛只是一场梦，他做了一场痛彻心扉的美梦。
“可以了，收工!”导演大喇叭喊道。
搭好的场景里，温言站在人影稀落的客栈，背影孤寂。苏暖心下沉重，不知何故，总会在演戏时和温言的对视中迷失。
这一幕她怎么也过不了的戏份，在她与满含情绪的眼睛相对是，突然入了戏，进入了角色之中。
“谢谢你呀！”苏暖对温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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