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秋，天气是有些冷了。”
尚正言偏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头被手帕擦得通红。
“是啊，今日中秋，你怎么不回皇城去？”
明程无语蹙眉，抬眼看向他，刻薄道：“问得好，那你怎么不回？”
尚正言方才还八风不动，此时却表情哀戚，似是有苦难言：“我大姑前日回城过节了，我怕她，我不敢回。”
晏望星闻言抿了口热茶，将脸埋下偷偷憋笑。
这尚大姑可是个神人，近几年帮尚正言物色了好几位对象，虽说条件都好，但有些角度格外刁钻，可谓有男有女，有人有妖。
想到此处，他与游修时都憋不住笑，一对视差点喷出一口茶。
尚正言愤愤看了两人一眼，神情哀怨，朝晏望星身侧的路沉生看去：“望星一直这么缺心眼，师弟你也不管管他。”
山间凉风掠过，路沉生散漫地掀起眼皮，探出指尖抚上晏望星的颈侧，在确定他不冷后才收回手，笑道：“我哪敢。”
众人一阵沉默，只有晏望星憋屈咬牙。
好一个“我哪敢”。
敢情他身上至今未消的印子都是狗啃的吗？
近几年路沉生越发没脸没皮，为了求欢更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晏望星神绪飘飘，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耳廓又一点一点染上薄红。
“不过今日我确实要回皇城。”
耳边落下一声，他陡然回神。
明程转头看向几人，道：“仙尊师兄他们先行出发，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他朝晏望星递去一眼，又看着路沉生笑了笑：“老人家嘱咐，要将你二人带去过节。”
……
天际已成橘红，流光符纹笼罩城郊，圆月已在轻云后若隐若现。
皇城街中摊贩熙熙攘攘，晏望星看着周遭集聚的人群，不禁冲路沉生笑了笑。
他目光落在被人围进中央的老者身上，眉眼间也染上喜色：“过去许多年了，这老人家仍在街上洒星星呢。”
路沉生闻言垂眸，视线紧紧盯住眼前人带笑的唇角。
他似是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勾唇笑道：“再去看看？”
半空突然炸落术法做成的星子，晏望星眼里盛了笑，正如璀璨夜色一般澈亮。
他朝路沉生轻轻摇头，颊边笑意温软，视线上扬，看向了天边的光亮。
“今日中秋，咱们要看圆月。”
“是个好寓意。”
明程双手抱胸，看着二人笑道：“团圆嘛。”
秋风掠过繁华长街，游修时按下被吹得凌乱的袖袍，道：“还真是。”
“不过……”
他在人群里踮起脚尖，抬眼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问道：“那儿可是宝鉴盛会？”
这幢楼旁云雾缭绕，仙气氤氲，顶阁更是高耸，直入云端。
“不错。”
尚正言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随后想起了一件事，笑得舒心畅快。
“当年我们与师尊去到盛会里，在那儿与西门傲天打了照面……”
晏望星脸上的笑容一僵，悄悄退了半步，探出指尖狂戳尚正言的后背。
路沉生眉眼淡然，闻言眨了眨眼，似是莞尔，笑道：“西门傲天？”
这道声音冷静得有些怪异，晏望星也隐隐觉得牙关发酸。
他一点一点挪去路沉生身旁，嗫嚅道：“没什么，没什么的。”
偏偏尚正言对此浑然不觉，甚至与游修时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修时啊，你当时是不在场，自是不知那西门对望星说了什么话……”
他仰天大笑两声，道：“我现在学给你看。”
明程一脸菜色，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一脸道貌岸然：“这位公子我见着当真是格外喜欢，身侧可已有道侣？””
晏望星听得两眼发黑，这下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路沉生垂下眼，黑睫在面容投下一片阴翳，指尖在晏望星手背处轻碰，道：“没什么吗？”
听到这句，尚正言才反应过来。
他拂了拂卷起的衣袖，笑得没心没肝，了然道：“啊，路师弟当时也不在场呢。”
身侧欢闹声不绝于耳，花灯悠扬飘去半空，沿途长街辉煌明亮。
晏望星颈侧的发丝飞舞，将被路沉生牵住的手再往他掌心里钻。
“我与西门傲天不过萍水之交，自然明白他那时所说的都是玩笑话。”
他定定看着路沉生的眉眼，不禁轻抿唇瓣，低声控诉：“再往后，你也全都知道了。”
路沉生闻言轻应一声，将人带去自己身前，下巴也搁上晏望星的肩窝，声线平静。
“星星，我还是有些难过。”
又难过上了。
晏望星听得耳廓绯红，直觉这次又要上当。
自从二人成亲，他竟不知因为这句话，吃了多少次腰酸腿软的苦头。
不远处烟火骤然炸响，晏望星耳根火烧，随即探出指尖，覆上路沉生的后颈，弯眼笑道：“不难过了。”
他被路沉生紧锢在怀，耳廓与眼尾皆是酡红绯色。
晏望星虽是羞赧，却学着前日这人求欢时的神情，也将那些没脸皮的话学了个七七八八。
“嗯？我夫沉生？”
耳畔骤然落下一声餍足轻笑。
路沉生眉眼染上笑意，指尖也抚上晏望星的耳垂，似是对此爱不释手，一刻不落地轻轻捏揉。
“都到了？”
一声笑语自众人身后传来，晏望星转头去看，便见到了叶连华长身玉立，站在昏黄璀璨的灯火里。
顾清徐朝人群里的几位招了招手，面上的笑意温暖柔和：“快些过来。”
皓月当空，满地银辉。
李今知抱剑倚在围廊处，看向众人，不禁挑眉笑道：“师尊定了雅间，今夜咱们可得把酒赏月。”
人潮中笑声喧哗，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笑闹着不断往前。
晏望星的手被路沉生裹在掌心，热度顺着相触的肌肤缓缓蔓延。
圆月显于夜空，皎白光亮盛满烟火人间，映出二人互相倚靠的修长黑影。
时至今日。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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