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力再回家，已是第三天晚上。
邱朗朗鸠占鹊巢，多少有点挣扎，但在齐姑姑讲完那番话后，他愈发坚定了“赖”下不走的决心。
既然造成伤害的人是他，那就该由他来修复和弥补！
他没有魔法，不能一个响指就消除所有悲伤，但至少，他了解裘力所有的偏好，他可以让力的生活里多一点点色彩和温暖。
之所以敢这般厚颜无耻，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在强悍的外表之下，裘力是多么柔软的一个人。
于是，他放任自己利用裘力的“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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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里，邱朗朗时不时给裘力发消息。
沐浴在阳光里的吊钟，晨跑时遇到的大爷，地下车库里的小猫，偶尔也问一嘴某样东西在什么位置，裘力的回复只比二进制机器人多一种回答：问齐姑姑。
第三天早上，邱朗朗托腮看着对话框里最后那条【不回】踌躇良久。斟酌无数遍后，他输入：【今天我要露一手！晚上一定要回家吃晚饭哦。[愉快]】
两天的磨合下来，邱朗朗现在会了：对于陈述句，裘力倾向于自动默认无需回复。
也就是说，只要裘力不拒绝就等于用意念回复了“好的”。所以，当临近五点仍未收到任何消息时，邱朗朗笑了。
他清洗羊腩、翻炒、上糖色，再将白萝卜切块焯水，两个小时不到，炖出了一大锅羊肉萝卜，这可是裘力小时候最爱吃的菜。
做熟后，他噔噔噔跑去拉开大门，来回呼扇几下，直到肉香味灌了满楼道，才心满意足地跑回屋，开始拌蔬菜沙拉。
他得给肉食动物弄点草料。
手机里正播放着一首星野源的老歌，外放音响呲呲啦啦，邱朗朗却听得起劲，一边干活一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跟唱。
上辈子和音乐无缘，这让他对上口的旋律感到无限新奇。
日语他曾自学过，仅限读写，现在却能顺着歌词一句句唱出口。
新生命带给他的惊喜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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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唱得太专注，从料理台一转身，他被眼前的黑影吓得一蹦，手里的筷子直接飞了出去。
裘力眉眼微动，手臂一扬，接到一根。
颇有高手风范。
邱朗朗笑弯了眉眼，俯身去捡另一只。好巧不巧，正正好听见裘力肚子里发出“咕噜噜噜，噜”一串悠长的肠鸣。
“......”裘力撤开一步，后腰撞在岛台上。
“饿了啊？”邱朗朗对他的尴尬置若罔闻，拍拍手催他，“洗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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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菜，两碗米饭，两个人并排坐在岛台外侧。
“借我手机用一下？”
裘力面露不解，但还是将私人手机递了过来。
邱朗朗晃晃脑袋，找角度给两道菜分别拍了照，笑眯眯递还回去：“手机先吃，嘿嘿，麻烦发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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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瞥一眼邱朗朗手里裂痕满布的破手机，欲言又止，解锁后将照片传给邱朗朗。
“开动开动！”邱朗朗没再去碰手机，而是始终悄悄打量裘力的神态。
裘力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大快朵颐，相反，他吃得极慢，甚至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用筷尖扒拉下碗里的洋葱、青蒜，又夹起切成滚刀块的白萝卜看看。
没等邱朗朗提醒，他倒是先把醋汁沙拉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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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朗朗有点挫败，耷拉着脑袋收拾碗筷。也许裘力的口味已经变了，在他不知晓的时间里......
忽然，裘力冷不丁问：“还有米饭吗？”不等邱朗朗回答，他又说，“还有不少菜......我明天可以带个午饭。”
“哈？”邱朗朗懵了一瞬，而后使劲点头，笑着答应：“嗯嗯！有！有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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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裘力接起，往落地窗方向走去，似乎是个工作电话。挂断后他直接翻出电脑，对着一个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开始工作，很沉默，也很投入。
邱朗朗收拾干净台面后坐在了岛台的另一侧，时不时就要分心瞄对面一眼，这种相对而坐、各干各的的氛围太熟悉，像是就在不久前。
只不过这一次，刷题的是他，而哑巴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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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睡前落跑事件再次发生，还没到十点，邱朗朗早早就打好了两个地铺。裘力远远看他一眼，没出声。
“齐姑姑说你也喜欢睡客厅，”邱朗朗兴冲冲跑回来，语气愉快而恳切，“咱俩一起打地铺吧！陪我说说话，一个人怪瘆得慌的。”
他的策略简单粗暴，但似乎挺有效，裘力默然地盯着地铺又看了一阵，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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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卫生间，邱朗朗让裘力先洗，等轮到他自己洗漱完出来时，顶灯已经被裘力关了，只余沙发一侧药柜上那盏暖橘色的小台灯。
裘力侧身立于窗前，额头轻抵在玻璃上。
看到他连睡衣都是一身墨黑，仿佛想将自己溶进夜色里去，邱朗朗莫名一阵心酸。他抿了抿唇，默默钻进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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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起了风，落地玻璃被吹得呼呼作响，反衬得他们这一小方空间格外温暖、静谧。
半晌，邱朗朗抓着被子边缘，小声喊：“裘力哥。”
“嗯？”裘力的声音染上慵懒倦意，荡漾在这一方小小空间。
邱朗朗下意识摸了摸耳廓，说：“你......要是想抽烟，就抽吧。”
裘力愣了下，而后踩上地毯，掀开羽绒被，伸手关了台灯。片刻后，他躺好，取下眼罩叠放在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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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眼睛适应了黑暗，邱朗朗看清了身侧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庞。
鼻梁高挺，唇形饱满，侧颜静谧而美好，仿若草原尽头起伏的山峦。
那睫毛漫不经心轻缓一眨，又一眨，明明隔着半米的距离，却像是每一下都扫拂在了邱朗朗的心上。
时间就这样渐渐固化，只能缓慢而粘稠地向前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裘力微微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黑暗里相聚。
一道低沉悠远的声音忽地钻入邱朗朗的耳朵——
“外面，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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