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引导读书人的风气？
瓷瓷想到什么笑了笑，“一代文坛宗师，晚年时才终于划下了他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伴随着旧时代的落幕，成为新时代到来的序章……范闲，你说，这个结局是不是更为体面一些？”
范闲怔愣着同瓷瓷对视，瓷瓷的浅笑和语调一样从容，但砸向他的信息量却重若千钧。
“旧时代的落幕？”范闲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只是改朝换代的话，可够不上这个说法啊……你不会真有推翻帝制的想法吧？无产阶级革命？”
瓷瓷轻拍了几下范闲，“放松些，别那么紧张。”
“这怎么能不紧张呢？我来到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古代封建社会，连最基本的资本主义萌芽都没有，现在你告诉我，你想推翻帝制，扶持无产者……好瓷瓷，我不是不支持你，我实在觉得没信心，甚至荒诞，毕竟，人怎么能跟大的社会规律对抗呢？”
范闲说着更加贴近瓷瓷，这个身体语言也反应出，他只是觉得事不可为，但人是站在瓷瓷这一边的。
瓷瓷问道：“范闲，你所谓的，大的社会规律是如何确定的呢？”
“当然是历史经验！”范闲脱口而出，但又随即拍了拍脑门，“这个世界没有这段历史经验……但，瓷瓷，它确实就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的革命意识来自哪里，可能是我娘和你说过什么，但你得到过的信息也许是片面的，你有想过吗？”
“范闲，”瓷瓷仍是浅笑着，声音不疾不缓，“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历史参照，也许只是世界命运的其中一种可能呢？”
范闲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瓷瓷透过范闲的眉眼，想起了叶轻眉，“你娘曾有过一个宏愿，她说她希望庆国乃至天下百姓，人人如龙。我觉得她的这个愿望，是符合人道的，也应该是世界更进步的方向。”
“所以我娘死了，死于皇权倾轧！”范闲认真说道，“瓷瓷，如果你真决定去做了，我第一个就愿意当你的先锋，但此时此刻，我必须把这条道路可能引发的负面灾祸给你讲清楚，只有我能给你讲清楚。”
瓷瓷摸了摸范闲的脸颊，带着安抚，“范闲，你想的当然没错，但，你知道大宗师的寿命有多长吗？”
范闲又一愣，怎么转换话题这么快，“我们聊的跟寿命有什么关系？”
“关系在于，”瓷瓷笃定地直视着范闲，“很多变革的不彻底或者失败，和主导者半路失权有关系，失权的原因，无外乎自身的死亡，或者被强于他的权力碾压。”
范闲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如果变革的主导者是你，你既可以保证长命，也不会允许有强于你的权力出现，这就排除了两种因失权导致失败的可能性……但尽管如此，好瓷瓷，你还是没有说服我，你想选择的道路，为什么不是违背社会规律的？”
瓷瓷顿了顿诚恳开口，“其实，我也并没有真实的历史经验可供参照，我只是觉得，可以试一试，如果穷极我的一生，这条道仍然走不通，到时候再选择重新登基为帝，也不是不能挽回，当然，我是不希望这种情形发生的……范闲，历史是人走出来的，我…我们——”
说到这里，瓷瓷握住了听澜的手，“已经具备了足够好的条件了，并且已经积蓄了很久的力量。”
范闲看了一眼听澜，但听澜有的只是对瓷瓷的坚信不疑。
可是，范闲深呼吸后又试探着开口，“你如果直接改朝换代，也许是这个世界更容易接受的变化呢？大宗师容易谋取权力基础，但思想基础呢？我刚到范府时，院子里安排了很多伺候的下人，我不习惯，客客气气请走他们，他们却惶惶然跪地求饶，但我换了个方式，训斥骂走他们，他们反倒觉得我好伺候……他们几个人是这样，天下百姓更如是，人好救，思想难移啊！”
瓷瓷当然能看出来，范闲绝非是在反驳她，而是秉着诚心将其所知道的摆到她面前，希望她好好斟酌。
不过，瓷瓷目光投向斜侧的博古架，指着最底层的一排书箱子对范闲说道：“你的字帖也快抄完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下一阶段临摹材料，你随便打开一个瞧瞧去——”
思想基础的事，她又怎么会没提前做好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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