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苦日子。
十多天过去，江老头带着他翻过山，游过河，飞过天，也遁过地……
快的时候，一天能走八百里，慢的话一天两百里路程。
让杨慎痛苦的不是“跌宕起伏”的行程，也不是身心俱疲的劳累，而是饿肚子。
这江老头装模作样，好像自己真是神仙一般，一路上渴了喝朝露，饿了吸霞气，完全不管杨慎死活。
用江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餐霞饮气，气力自生，境界不到，不得其真。
杨慎对此大为鄙夷，因为他好几次见这老头背着他悄悄吃着不知从哪来的干粮。
总之杨慎倒霉了，要想不被饿死，要么相信这老神棍的话，每天早上对着霞光狂吸。要么只能自力更生填饱肚子。
运气好的时候，经过城镇村寨，他还能厚着脸皮去“讨要”。
可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荒山野岭，从小到大从未欠缺过食物的杨慎算是明白了何为“饥不择食”。
他空有一身武力，奈何不是那里都有猎物。
从最开始的啃树皮草根，进化到后面的青蛙毒蛇，再到后来的虎豹豺狼……短短时间，杨慎的胃见证了一部“人类食谱演变史”。
好几次因为吃到剧毒的植物或者毒蛇毒虫，让他差点儿嗝屁，从昏死中醒来后总能看到江老头那复杂的表情。好像在说“这玩意也敢吃？见过傻子，没见过自寻死路的傻子”。
他恨透了这个老头，完全无法交流，压根不顾他的死活。
前几天他差点死在一头巨齿猛虎嘴下，拼着被咬穿胳膊的代价才反杀了那庞然大物。
更别说被昨晚那群山贼追杀了一路，本就废了一只手，拼着重伤的代价杀了对面某个当家的才震慑住那群亡命之徒。
那家伙好像还是个先觉境的高手……自己肚子都被真气洞穿几个孔。
从头到尾就没见过那江老头的影，只有在自己迷路的时候老家伙才出现。
“江老头我不行了，今天到这里吧，我要休息。”
杨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参天大树，看着高空中烈日炎炎的太阳。
他被巨齿猛虎咬穿的胳膊已经恢复正常，可昨晚的伤，让他隐隐作痛。
江离这次没有丢下杨慎，点点头，停住脚步：“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澹州了。”
“什么？”
“为什么不走渝州？！”
杨慎有些不满，他没有地图也没去过这些地方，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江老头带路。
汀州与上京相接，上京往南是渝州，往东是汀州，往西是永安州……往北才是澹州。
既然是去西南直隶道，从汀州往渝州方向走才是最快的，其次是走上京那条路。
结果这江老头两条路都不选，选了条最远的！往北走，过澹州，再过永安州，才到西南直隶道。
最主要的是，他和小晚约定在渝州绛兰府汇合……
“老夫从渝州那条路来的，不想原路返回。”江老头给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杨慎深吸口气：“那为什么不从上京走？”
江老头闻言一顿，没有答话。
“我理解，那条路不好走。”杨慎了然，别以为能灯下黑从上京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过去。
江老头向丛林深处走去，淡淡回应道：“因为我输了一场赌约……此生不能踏进上京半步。”
这家伙故事还蛮多的……杨慎暗自嘀咕。
“看来今晚又只能饿肚子了……”
杨慎长叹一声，他伤得很重，没有休息，又没有足够的血食灵药补充。
运转玄微诀，调息着体内气息，伤势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就这样，一口气松懈下来，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山中，杨慎居然就这样昏昏沉沉睡去了……
——
“源……至今仍然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存在能杀得了你……”
“杨开，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近百米高的巨树上，站着一道身影，正是江离。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他一身天青色的长衣轻轻飘动，像是与天空融为一体。
不知何时，杨慎怀中的思南长剑落入他的手中，拂过剑身上朴拙的两枚古字，江离沉静的面容也露出一丝感怀。
“思南，好久不见……”
“燕离巢，四纷飞。千年殇，思南归……”
瞬间，长剑如鱼入江河，遨游虚空。
十数里外，血洒长空。
“回去告诉袁白衣，不要逼我破戒。他的道……与这小子并不冲突。”
“都是可怜人……”
片刻后四周安静下来，不过是某些黑暗中的眼睛被暂时刺痛，他们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江离很讨厌这些麻烦，要是他年轻的时候巴不得有这些麻烦，那时候不用多说，全部杀光便是。
杨慎自己还不知道，这十多天前赴后继有多少人想取自己的小命。
他在上京时，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无人敢动。他在众妙门，是天下第一道门的弟子，无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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