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遗山怎会听不出她平静之下的隐忍。
自以为放手任她高飞后,究竟错过了她多少惶惑与委屈,他不敢回想。
一阵心悸后,眩晕促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对不起。”他艰涩地吐出这三个字。
他对她有责任。而这责任,不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是他没有看顾到底。
她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这本来就和你无关。”
见她转身要走,他跟了两步:“原雪礼为什么带人找你?”
“你觉得呢?”月光步子顿了顿,偏头看他,目光苍冷,“你觉得我对她做什么了?打她了?骂她了?还是要杀她?”
意识到无意说的话似乎在激怒她,他只得岔开话题。
“你打算怎么出去?”
这话正中她死穴。
月光心情糟糕地想,刚刚她还想套路眼前这个人送自己一程。
“我送你出去。”他看出她的迟疑,自动上了套,“可以吗?”
月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抿着唇,表情看不出同意与否,但也没开口反对。
他笑了一下,抬手揽上她肩头,察觉到她的抗拒,低声说:“做戏要做的像一点,小姐。”
一路上没什么人敢上来询问。
无论谁看,都是原先生在搂着自己不知打哪儿来的小情儿,要送人出去罢了。
将她一路送到泊车处,他才意识到她是要自己开车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
“……”月光无语地默了两秒,按开车锁,“也没多久。”
原遗山打量一番她这辆不太起眼的SUV,解释道:“之前你一直搭地铁。”
“换驾照花了些时间。”
她之前拿的是澳洲驾照,到这边换驾照需要参加交规考试,上周才考过。
原遗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管是原雪礼还是谁,有麻烦你都可以向我开口。”
月光未置可否,不是相信的表情,嘴里却说谢谢。
原遗山知道她在敷衍,还想说什么,黎芳嬅来电催他回来。
“一去二十几分钟,怎么,和哪个唱曲儿的一见钟情不舍得回来了?一桌人全等着你,原董,您行行好?”
月光趁这功夫上了车,原遗山伸手拦住她要合起的车门,朝电话那头说:“邵二呢?”
“他来了有一会儿,等的不耐烦,出去抽烟了。”黎芳嬅一叹,“话说回来,我和锦棠还算亲熟,和他倒没什么好聊,有点尴尬。”
原遗山说句“马上”就挂了电话,见月光直勾勾盯着自己。
“怎么了?”
月光动了动唇,视线变得复杂,像是有什么想说,最后只冷声道:“松手,我关车门。”
原遗山恍然抬手,车门重重合上,一脚油门开走了。
经历了这段小插曲后,原遗山终于回到包厢。
黎芳嬅不满他平白撂挑子,罚了三杯黄酒,张锦棠在旁笑着拦了一下,最后还是由她去了,拿手指了指她,直笑。
“你呀你,比我妹会折腾人。”
黎芳嬅用眼神示意原遗山喝酒,不满道:“怎么?没把他和明如撮合成,这会儿鸣不平来了?”
张锦棠当年和父亲一块儿有意撮合过自家小妹和原遗山,但后来小妹说什么也不愿意了,还对原遗山避如蛇蝎。
扯红线虽然没成,这事儿他也不忌讳,听黎芳嬅提起还觉得逗乐,哈哈笑了两声,告饶:“我哪儿敢?你和他配,最好别分手祸害别人了。”
俩人一来一回耍贫嘴,原遗山只当听不见,兀自喝酒。
三十年的丹溪青瓷,入喉后劲绵长。
他很久不在外饮酒,在家也只偶尔浅尝,当下胃就灼得生疼。
这时有人推开门,呦呵一声:“原先生终于入席了,难得难得。”
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个头颇高,堪堪顶着上头一盏铜胎掐丝画珐琅的玻璃吊灯。
朦胧的光照下来,将他影子映得七零八落。
他手上擎着一支没吸完的雪茄,袅袅烟圈后头,显露出一张让人联想起“风流倜傥”四个字的俊脸。
相比原遗山的端雅疏冷,他的气质偏锋利,好似时时准备出鞘的刀。
张锦棠刚还发信息催他回来,见邵昊英露脸,松了口气。
他交心的朋友不多,原遗山算一个,邵昊英算一个,要说到百年之后想找谁扶灵,这俩人肯定名列其中。
邪门的是,这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龃龉。
最近费尔顿高层的大换血,原遗山更是直接割去了“邵系”在费尔顿的根基,外人看不出名堂来,业内却都在疯传,这是要把邵二公子彻底踢出局的前奏。
张锦棠当然也听到了风声,分别问了俩人,可无论问到谁头上,都是一句“没什么,工作需要”,坦荡的好像他才是那个真小人,是他想多了。
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俩人分明就哪里不对劲。
他干脆也不试探来试探去了,趁着邵二回国的功夫,把人逮住凑一桌再说。
有什么是一顿酒说不明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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