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槿末眼睛亮起来：“我要进宫。”
“还去找太后喝酒吗？”
“对！”慕容槿末拍着桌子：“我要喝死她！喝死那个老妖婆！龙易，咱们走！”
龙易摇摇头，叹息道：“你还没有醉。”
“我醉了。”慕容槿末闭上眼，晶莹的泪滑下来：“龙易，我还是……想去看看。”
“你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
慕容槿末哽咽着趴在桌子上，她违心地摇着头：“我不后悔。决不后悔。我只是……想去看看。”
“走吧。”龙易站起来，他抓起慕容槿末，环住她的腰，慕容槿末大惊：“你干什么？”
龙易笑道：“现在坐马车去，你觉得你还能看见什么？”
慕容槿末咬咬唇，伸手环住龙易的腰，道：“走！”
龙易长叹息一声，已飞身掠出屋子。时光仿佛随着龙易的速度倒退，又倒退回那个晚上，钟离瑞泉抱着她，几乎穿过整个永安城。
龙易觉得胸前凉嗖嗖的，他知道慕容槿末在哭。
穿过皇宫的大庭小院，慕容槿末终于看到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他穿着明黄的龙袍，林月皎正一步步朝他走来，慕容槿末闭上眼，不愿再看。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不看。她看到他牵了林月皎的手，也看到他把凤印交到林月皎的手上，她忽然一瞬间明白了，太后和叶婉香这一辈子争的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凤印吗？恐怕不是。她们争的，是一个男人。
泪水啪啪地落。
钟离瑞泉仰起头，他看见坐在屋顶的龙易，也看见坐在龙易身边的慕容槿末。他们的视线对上，但他们中间却很遥远。
钟离瑞泉捧着凤印，林月皎跪在他面前，伸着手。可是钟离瑞泉却在抬头看慕容槿末。
“泉儿？”太后笑吟吟地提醒道。
钟离瑞泉把凤印扔到林月皎手里，坐了回去。他还是在微仰着脸，看屋顶的慕容槿末。
林月皎叩了三叩，谢皇上恩典，这些乱七八糟的套词钟离瑞泉一句也没有听见。他的眼里除了慕容槿末，已再看不见别的人、别的物了。
他只希望，慕容槿末能坐在屋顶，多陪他一会儿。他听到她落泪的声音，听到她心碎的声音，他担心她胸口的伤是否好了，他担心她坐在上面是否会吹了冷风……
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慕容槿末。
“该走了。”龙易说道。
慕容槿末吸了吸鼻子，用唇形告诉钟离瑞泉：“我走了。”
钟离瑞泉猛地站起来，但他还是又坐了回去，他内心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开，却无能为力，他不能去追，因为不能再给她带来灾难。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立刻脱下这身束缚他的黄皮，只为了去追他心爱的女人。可是……她却不会跟他走，因为他无能。
无论他是不是有这一身黄皮，他都是一样地无能。
深夜，慕容槿末屋里的灯亮着，钟离瑞泉寝宫的灯也亮着。
慕容槿末想起她娘，钟离瑞泉想起慕容槿末对他讲的她娘的故事。
慕容槿末的手边放着酒，她一边挑着灯，一边喷着酒气问流舒：“你猜，皇上和皇后，现在在做什么？”
流舒摇摇头：“奴婢猜不到。”
钟离瑞泉把折子推到一边，问高临珏：“你猜，末儿现在在做什么？”
高临珏摇摇头：“老奴猜不到。”
慕容槿末抿了一口薄酒，又问：“男人和女人成亲以后，会做什么？”
流舒道：“奴婢又没有成过亲，奴婢怎么会知道？”
钟离瑞泉问高临珏：“她会不会觉得，朕背叛了她？”
高临珏道：“老奴又不是慕容小姐，老奴怎么会知道？”
林月皎自己掀了盖头，她问身边的宫人：“皇上在做什么？”
宫人答：“皇上在批奏折，说今晚不过来了，娘娘自己先歇了吧。”
林月皎苦笑：“他哪里在批奏折，他不过是在想慕容槿末罢了。”我得到了吗？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林月皎问：“有酒吗？”
宫人问：“娘娘要酒做什么？”
林月皎说：“我听人说，喝酒打架逛青楼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这一夜，醉了两个女人，两个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
这一夜，也孤独了三个人，孤独了爱了不得、得了不爱的三个人。
天亮、天黑……
天亮、天黑……
日子仿佛失去了激情，就这么一日日流水般地过。静德王府再没有人中毒死去，可是慕容槿末却死了，她活着，却和死了没有分别。
她吃饭、喝水、睡觉……吃饭、喝水、睡觉……如此循环往复，偶尔会让流舒出去买一块糖糕，可是永安城再没有哪一家能做出甜的糖糕，他们的糖糕吃在嘴里，总是有一种发苦的味道。
慕容槿末喜欢坐在门槛上，捧着钟离瑞泉曾送给她的那支木簪看，一看便看很久，然后看一看杏杉小院的门口，是不是会有人来。
她已被这个王府遗忘，原本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爹爹现在也不再疼爱她，她这杏杉小院已很久不曾有人来过了。
慕容槿末只是安静地等着，等着洛辰联姻的日子，可以永远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他说他会接她回来，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还会回来，等到他真的站起来，成为睥睨天下的帝王。
慕容槿末没想到，从钟离瑞泉立后到现在，第一个来她杏杉小院的人，竟然是尹铭枫。
他还是那么冷，冷得像这个冬天一样。
“你的伤好了？”尹铭枫问道。
慕容槿末点点头：“好了。”
沉默。
尹铭枫叹了口气：“我要回洛辰了。”
“嗯。”慕容槿末依然很平静，充满死气的平静：“一路顺风。”
“你去的时候，我会在洛辰边境接你。”
“谢谢。”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
“你……可以现在就跟我走。”
“这不合规矩。”
“其实你心里还是抱着希望，想着事情会有什么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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