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君跟着红鸾回了屋子，她被伺候着入了床榻，烛火一灭，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红鸾直接宿在了她下榻的位置，正好将她的出路拦着。
“你不必如此，反正我也跑不了。”楚明君低声说。
“您跑不跑是您的，奴婢的职责所在，总不能拿了银子不办事。”红鸾颇为爽朗的笑。
寂静的夜，楚明君摸着自己身上的薄被，问出了口，“这的天儿倒是不冷，不像上京，落了雪，屋里要烧碳，被子也要厚厚的。”
红鸾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头，“是啊，这一向如此，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只是干燥些，但不妨事。”
她似乎不上套，不肯透露一点此地到底是何处。
楚明君只叹这小丫鬟可不像表面的单纯，心思倒是也深，套话并不容易。
“上京好玩吗，奴婢没去过上京。”红鸾年纪也不大，声音充满了向往。
楚明君一下就想起了伞儿，她也是这样活泼的，不知自己失踪后她们都怎么样了。
依稀记得那一晚，庸王的反兵是败了的。
至于庸王的藏身之地，上京众说纷纭，她心中只有几处猜测，但毕竟没出过远门，也摸不准到底是哪里。
“还不错，天子脚下，总是热闹的。”
红鸾不知为何竟然开始咯咯笑起来，“真想去瞧瞧呢，不过颜公子说了，若有一天公子败了 ，我们都要被抓到上京去 ，在最热闹的长安街砍头呢 ，当时也算能见识见识上京的繁华了 。”
她用着轻松愉快的语气 ，却说着最沉重的话 。
“你一直在这里 做事的吗 。”
红鸾呵呵 笑 ，“奴婢哪有这样的好命 ，是去年才被颜公子带进来的 ，奴婢生来没了爹又没了娘 ，最后沦落到了舅舅家 ，舅舅 舅妈钱多了张嘴吃饭 ，然后养到九岁那年就把奴婢卖到了青楼 。”
“在青楼也是当丫鬟吗 ？”
红鸾笑的更大声了 ，“丫鬟？那都是丑的入不了眼的姑娘才能当的 ，但凡有几分姿色，哪个不是被推出去卖的 。”
楚明君皱了皱眉 ，“可你才九岁 。”
“九岁怎么了 ，也是个姑娘 ，该少的一样没少 ，都是能用的 。
况且有的客人就喜欢年纪小的呢，奴婢在青楼待了四年，赚来的银子都要交给妈妈 ，后来实在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藏了些私房准备逃 ，结果被抓住了 。
那一夜原本是要被打死的 ，正好杀鸡儆猴 ，吓唬吓唬那些也动了这心思的姐妹 ，是颜公子救了奴婢 ，脱离那虎狼窝。”
她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在这府里银子多住的好，公子又心善，这府里上到姨娘，下到丫鬟，都是颜公子救回来的呢。”
红鸾的话让楚明君感到意外。
一边是杀人如麻，屠戮无辜百姓的疯子，一边却又是拯救人于水火的圣人。
她不理解 ，怎么会有这样矛盾又纠结的人 。
“所以呀，奴婢说了这么多 就是想让姨娘安心 ，颜公子是好人是善人 ，是绝对不会伤害姨娘的 ，还请姨娘放下戒备 。”
在她的心中 ，颜公子是那样 圣洁的存在 ，楚明君不与争辩 ，只是问道。
“那他杀过的人呢 。”
红鸾理直气壮 ，“那些都是该死的人，他们犯了错 。”
“那些无辜的百姓呢 ？他们又有什么错 。”
他们中间即便有坏人 ，有奸险狡诈之人 ，但也有良善之人，对错善恶 岂是人能评判的。
红鸾不说话了 ， 她只是嘟囔着 ，“颜公子就是对的 ，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
楚明君不再争辩 ，只叹了口气 。
“睡吧。”
她忽然觉得困倦 ，一股浓重的睡意涌了上来 。
一夜无梦 。
楚明君早早就醒了过来 ，四处安静 ，丫鬟们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 ， 她感受着自己胸腔内的震动，好像这偌大的屋子就只有她一个活人 ，以至于让她分不清 是梦还是真实的 。
“十三姨娘醒了 。”
红鸾有条不紊的带着几个面生的丫鬟为她梳妆更衣 ，她们像是摆弄着玩偶 ，往她的身上不停的堆积珠宝 。
这些似乎是女子们梦寐以求的 ，但却压的楚明君喘不过气来 。
早上是精致的 每样只有一小口分量的食物，奢靡的吓人 。
她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 ，“颜公子到底是靠什么支撑这奢靡的生活 。”
丫鬟们都笑 ，仿佛这是什么很可笑的事情 。
红鸾回答道：“颜公子说 这是馈赠 ，是弥补 ，是他应该得的 。”
楚明君搞不清楚 ，就像她也搞不清楚颜公子这个人一样 ，这里的丫鬟们都曾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颜公子将她们拯救出来 ，于是她们将严公子奉若神明 ，那种虔诚的 带着信仰的，使得她们所有人都很不真实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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