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陈栎灌醉送走，云毅眼中的鄙夷之色尽现：“无耻小人。”
吕兆闻言轻笑：“殿下不必为此人神伤，等攻下泸州，此等小人杀了便是。”
云毅点头：“知我者，子丰是也。”
他看向孟恒，问道：“常之可想好攻泸州任谁为先锋大将了？”
孟恒起身，拱手道：“赵佑可为先锋。”
听到这话，云毅无甚反应，但语气变得冰冷了些许：“为何不派黎九去呢？”
孟恒垂眸，言辞切切：“启江穿泸州而过，多山多水，地势狭长，错综复杂，恐沿途埋伏甚多，黎九虽善攻，却比不得赵佑心细，赵佑为先锋，可更好探清泸州军情。”
吕兆开口应道：“泸州地势多变，比不得东南平缓，赵佑多在外奔波，着实对这些更加明晰，常之这番的安排倒是合理。”
云毅听到吕兆的话嘴角勾起，举起酒樽：“常之不必这么严肃，坐下答话便是了，此番出征，我可是坐镇施洲，静待你的好消息了哈哈。”
孟恒适时坐下，却没喝酒，恭敬道：“定不负殿下信任！”
从州府离开后，孟恒才向吕兆作揖道：“方才多谢子丰兄为我说话了。”
吕兆抬手止住了他，眸光关切，轻言道：“我知将军挂念家兄，但也要念及你的身份，若是颂德兄真那么固执己见，将军还需权衡才是，殿下如此重用你，将军莫要忘了本分。”
孟恒点头：“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攻下泸州，献给殿下。”
吕兆目送孟恒离去，不免有些担忧。
他倒是不担心孟恒叛变，只是担心殿下疑心过重，君臣相疑不利于统一大业。
希望此番孟恒真的能攻下泸州吧。
……
泸州城内。
何荥闻信连忙找了沈烨与孟铭商议。
“熠然，颂德，孟恒让赵佑为先锋大将，已过溪山，向江南奔来。”
沈烨闻言一愣：“怎会让赵佑为先锋？”
何荥与孟铭常年只在泸州，泸州偏远，他们对这些人都不太了解。
孟铭问道：“赵佑怎么了？”
沈烨微微皱眉，解释道：“赵佑字襄成，跟随孟恒多年，为人耿直，说一不二，而他正是泸州人。”
孟恒用此人为先锋，简直就是在告诉沈烨，他不会对泸州城用火攻或者投石，也不会断泸州百姓的粮，是要堂堂正正地和他用兵打一仗。
沈烨一开始还担心孟恒会用黎九，黎九是景王一手培养的暗卫，为人毒辣，无所不用其极，防不胜防，喜欢剑走偏锋，用黎九的话孟恒拿下泸州的可能性会高很多。
孟铭听到此话不禁握拳：“他何必顶着被景王猜疑的风险做这个好人呢？”
他知道孟恒也许是怕黎九用毒计伤了他，可如此孟恒自己又好受几分？景王并非良善之人。
何荥也听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他拍拍孟铭的肩膀：“颂德，你有个好兄弟，只是可惜……”
他们立场不同，如今这样，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沈烨轻笑：“如此也好，孟常之要当君子，行古礼，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何荥愣了下，这位沈将军所思所想还真是不一般，他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烨说道：“孟常之既然往启江南面而来，必然就会在庆山安营扎寨，此处离泸州城只有二十公里。
“赵佑为先锋，对沿路的村县都将秋毫无犯，待他们安营后，我便给孟常之下战书，行一次古礼。”
何荥呵呵笑道：“还有这种规矩，下战书的仗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趣，有趣！”
孟铭却觉得有些不妥：“将军，加上你带来的七万人，泸州总共也就八万防军，你要和孟常之打君子之战，但他有三十万大军！”
沈烨不忍道：“颂德，若行君子之礼，两军为战，只需取敌军将领首级，此战就算是结束了。”
何荥这下子也笑不出来了，他讶然道：“将军是要和孟常之你死我活？”
沈烨摇头：“不是我要和他拼命，是孟常之选了这条路，两军为战，不伤百姓已是极为难得，若我败了，泸州城门便会为景军所开，让他们安然进城；若他败了，景军就会退出泸州。这是桩公平的买卖。”
孟铭咬牙反驳道：“将军，我们的粮草可撑一年，就算景军围攻，也足够撑到太子打下靖州，实在无需将军和他拼命！”
沈烨漆黑的眸子好似一潭深泉，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的色彩：“颂德，若我不应下，你知道孟常之最好围攻泸州的法子是什么吗？”
孟铭脸色“蹭”地一下变得煞白，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水……”
何荥也反应过来，他痛苦地闭上双眸，手禁不住的颤抖，启江穿泸州而出，水淹泸州，那泸州的数十万百姓岂不是……
沈烨自来泸州，探明泸州地势的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太子只要他撑五月了。
景王在两个月前朝泸州进军，现今七月，再过五月，启江会结冰，若到时孟恒都攻不下泸州，景王自然会让他退军驰援靖州。
没有人在乎五个月的水灾会淹死多少人，泸州百姓的性命，在太子和景王心里根本不重要。
太子赌沈烨能死守一座水城五个月，景王在赌五个月足够淹死泸州的所有人。
但他们没问过沈烨和孟恒愿不愿意这么做。
这场君子之战，是孟恒的破局之计，孟恒已经顶着景王那边的压力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沈烨必须接下，不能再首鼠两端。
世上哪有两全之法？此番之后，无论谁生谁死，起码能保下泸州全城百姓的性命！
何荥扶住桌子，深吸几口气，才感到头没那么晕了。
半响后，他躬身作揖：“将军，泸州城……交给将军了。”
孟铭也走上前，深深一拜：“将军，请你务必保重自己。”
沈烨将二人扶起，握住他们的手：“二位放心，烨虽老矣，但还提得起枪！”
便让他看看这位岳州孟常之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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