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水帝，你吓死我们了。你可回来了！哎！绣儿，你果真跑到这里来了，你是来送死的吗？！”
青龙边说着边抬起手就要打锦绣一下，可是手在空中冻结了。
他咽了咽嗓子，看着风泽冰冷的眼神缓缓放下手，快要放下了又觉得不妥，然后手掌方向一转，狠狠打在自己脸上，像模像样。
厉声呵斥自己，“真是废物，真是没用！居然没照顾好绣儿！”
说完，又举起手朝自己脸上打去。
锦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朝他挤挤眼，往旁边示意了一下。
风泽已经不再看他，正将龟年小小的身子慢慢扶下来。
龟寿紧紧地抱着龟年，摸着那更黑更瘦的小脸，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还清楚地记得，曾经，这张小脸是多么的水嫩、光滑、圆滚滚，比别家的孩子都胖些，而如今竟变成这般消瘦的模样。
一滴泪从龟寿闭紧的眼里滑出。
龟年虚弱地躺在龟寿的怀里，眼睛红红地流着泪，“爷爷！你的脸……怎么会这样？”一双小手颤抖地在那一片片的黑疤上轻轻抚摸。
龟寿握住自己脸上的小手，“爷爷没事。爷爷都这么大岁数了，多几道疤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龟寿紧张地探查龟年的气息，“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年年哪里受伤了？告诉爷爷。”
一旁的青龙觉得，这只阴险狡诈的老乌龟此时真的有种爷爷的感觉。竟让他觉得龟寿没那么可恶了。
龟年拉着龟寿的手喘息道：“爷爷，没事的，我没有受伤，我不难受。”说着费力抬起那只又干又瘦的手擦掉龟寿脸上的泪。
“爷爷，你别哭，年年没事的。”
这句话一说，龟寿眼泪不是流出来而是涌出来了。
他将脸低到龟年的肩膀处，用力擦了擦。
良久后抬起头，猩红的眼里闪着冷冽。
哼！该死的水魅，想要放出海皇，本尊偏偏不让你得逞。
他转过头看向山下的黑水。对风泽道：“水帝，本尊尚有一事相求。”
风泽朝龟寿鞠了一躬：“神尊放心，风泽定当护龟年周全。有风泽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龟寿感激地朝风泽微微颔首，“你应过的事情，本尊信！”
龟年看看风泽又看看龟寿忽然意识到什么，直起身子，扯着龟寿的衣襟，“爷爷！你......你......”龟年泪如泉涌，不断摇头，“爷爷，不要......不要回去。”
这次是龟寿为龟年擦去泪水，他疼爱地抚摸着眼前的孩子：“爷爷身上带着封印海皇的灵力，我若不回去，封印迟早会动摇，到时候海皇重归于世，天下必将大乱，到时候不仅是你我，无数人都要遭殃。爷爷去做的是一件震古烁今的大事！年年你当为爷爷自豪。”
龟年抓着龟寿的手，泣不成声。
他哭闹了很久，突然眼泪一抹，抓着龟寿的肩道：“爷爷，好，你要回去，年年便跟你一起去！”
龟寿眼神一凛，“胡说什么？！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抓着龟年的肩膀厉声道：“你看你这满身的黑气，你还敢去？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去！”
龟年边哭边摇头：“不！不！我每次去看你，你都赶我走，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就你这么一个爷爷，你还不准我去看你！”
龟寿闭目，调息，泪流满面。
他永远不能忘记，一万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的情景。
那孩子从父亲的遗物里得到蛛丝马迹，得知自己还有一个爷爷在南海毒龙山，于是，小小的孩子从东海出发不远万里找到自己。
那时他刚幻化成人形，是一个五六岁的胖小子。
肉嘟嘟的脸像五月里的桃花，艳的要滴下水来。
唇红齿白，十分漂亮。
他变回真身时依旧那么可爱，小小的脑袋，小小的四爪，还有那灵活的尾巴。
连背上的纹路都要多些。
此后，年年便经常来找自己，跟自己聊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事情。大到天界人间，小到花花草草，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在海底千万年，而最后这一万年是他最快乐也是最难熬的时光。
因为有了年年，他尝到了无尽的快乐，也因为有了年年，他有了无尽的牵挂。
他会想念他，会梦到他，会挂念他。
年年如此的单纯，如此的善良，会不会被别人欺负？别人欺负他，他知道还手吗？还了手会不会打不过人家？
他安静了千万年的四爪又开始刨，刨啊刨，刨阿刨……尽管依旧纹丝不动，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地刨，就如同他躁动不安的内心一样。
他每日里除了担忧就是无尽的想念。
焦躁地数着日子。
期盼着年年再来的那一天。
如此过了几百年，他发现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年年皮肤不再白嫩，变得又黑又糙，脸也不再圆润，变得又皱又瘦。
他知道，虽然这里只是恶水潭的边缘，可依旧有很大的侵蚀性。
他的年年不适合到这里来。
于是，龟寿便开始驱赶他。
而那倔强的孩子依旧固执的来看他。
而后，龟寿开始骂他。
而那倔强的孩子还是来看他，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
最后，龟寿开始打他。
神羽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
龟年知道，爷爷是不舍得打自己的。
看着眼前只有七八岁孩童大小的龟年，龟寿再也不想悲剧继续延续。
他的年年应该长成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风流倜傥，英姿勃发，而不是现在瘦弱的模样。
他的年年应该与别的孩子一起嬉笑玩耍，活泼开朗，无忧无虑，而不是现在这样形单影只。
他的年年应该在碧海蓝天下尽情遨游，独占鳌头，大展经纶，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惦记着那个不该去的地方。
于是，龟寿下定决心，他要让他的年年去过他应该过的日子。
龟寿抱着年年闭目良久。
缓缓抬起放在龟年身后的一只手，艰难地低声念出一段咒。
龟年毫无察觉，依旧在哭闹——我要爷爷！我只要爷爷！爷爷到哪里年年就到哪里！
龟寿一段咒念完，颤抖的手就要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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