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杀年猪的日子。
虽然贺战南对姐夫半点好感都没有，但不能委屈了三姐，终于还是开车去接他们一家。
也不知是碰巧还是咋的，袁建业的两个姐姐同时都在那天回了娘家。
贺战南肯定得客套啊，便邀请一起去。
他二姐说：不太好吧。
他大姐说：这大车斗倒是都能坐下。
本来贺战南就是去接三姐两口子，结果变成三姐两口子加三姐公婆两位、加大姐家三位、加二姐家三位……光老袁家就凑够一桌席了。
车厢实在塞不下，男的就只好挤在后车斗，裹着大棉衣，捂着大棉帽，一路灌着风去农村吃猪肉。
贺翠翠脸都丢尽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猪油蒙了心，会觉得城里人体面？体面在哪！
徐桂枝却认为这是好事。
“吃人家的嘴短，咱家又不差那几块猪肉，我巴不得他们来吃！”
言外之意，把姑姐拉拢住了，闺女的日子才能顺心。
果不其然，老袁家一大帮人空手来蹭肉，就出一张夸贺翠翠的嘴。
必须夸到位，一会走的时候才能不空手。
贺翠翠的耳朵是舒服了，春晓她难受啊。
“老四媳妇儿，你这肚子咋还没有动静？”
“俺家翠翠结婚一个月就怀上了！”
袁建业赶紧接话，“还不是我厉害！”
“对，你厉害！”他二姐贱笑着，“老四身强力壮的，别老想着挣钱，正经事不干呢！”
春晓：妈的，你咋知道没干？
他们说这些闲话的时候，贺翠翠没在屋里，不然肯定会帮腔。
春晓骂人的话都到嘴边，看在三姐的面上还在咬牙忍着。
徐桂枝在屋里。
她眼瞅小儿媳脸色不好看，知道那张嘴很厉害，没反驳是为了不让老三为难，赶紧帮忙圆场，“子女讲究个缘分，这东西急也没用。”
“哎呀老四媳妇，你是遇上好婆婆了！”
言外之意结婚这么长时间不生，放在别人家早挨说了。
大家都是人，又不是老母猪，需要拿生崽当业绩吗？春晓真想问问你们生的早能咋的，是孩子能提前上清华，还是着急早点把日子过到头！
“可不么，像我婆婆这么好的人，肯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她打算夸婆婆一句，顺带把这个话题结束。
桌对面袁家二姐拿起一块猪脊骨，蘸着蒜酱边啃边继续碎嘴道：“婆婆不催你也得自己知道着急，俺们市里现在不让生俩了，趁着农村还让生，你不赶紧！”
“我生俩也不能送你一个啊，你着什么急？”妈的不怼不行了，猪肉都堵不死她的嘴。
袁家二姐一窘，“咋还不乐意了，我不是为你好嘛！”
春晓笑笑，“没不乐意，我看二姐这么着急，以为你有啥想法呢！虽然计划生育不让生，但是大不了交点罚款呗，咋的二姐夫挣不回来钱啊？”
她咂咂嘴，“也是，只有穷人才天天催别人生孩子，有钱人都悄摸自己生！”
袁家二姐的脸，都快跟猪肝一个色了。
袁家大姐闷头吃肉，假装没听见，再也没吱声。
此时男人们还在外面灌血肠，贺战南等着血肠烀好，连着杀猪菜一起，趁热给老教授送去。
大冬天的，没折腾他老人家往乡下跑。
他不知道媳妇在屋里受到围攻，否则哪用媳妇反击。
血肠灌好刚下锅，外面呼啦啦又来了好几个人，是强子当大哥时的小弟。
可他不当大哥已经好几个月，这帮人咋又来了，还挺会挑日子！
“可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他赶紧声明。
“强哥，老春头没了！”
他们是来报信的。
昨天晚上，老春头又喝多了，对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婆子动手动脚，让婆子推倒在路边。
他酒劲上来，直接在路边睡了过去，寒冬腊月，那还能醒过来吗？
早上被发现时，整个人早就僵了。
春晓跟春妮谁也没回去给老春头出殡。
快过年了，让强子的小弟们挣点酒肉钱，她出两百块，帮她把老混蛋挖个坑埋了！
特别嘱咐，不能埋在她妈妈的坟边。
对外，就说两个闺女伤心过度，来不了。
老春头这段日子天天酗酒闹事，全村人都巴不得他赶紧死，谁还会追究他咋死的？
这个世界终于少了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闷了几天的雪飘飘洒洒落下来，春妮站在院里，望着远山发了会呆。
“姐，看什么呢？”春晓上前问。
她看见了好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在眼前一幕幕回放，又都消失在皑皑白雪里。
春妮微微笑了笑，“你看这雪，下的多干净。”
春晓点头，“是啊，就是下的有点晚了。”
在一片鞭炮声中，八四年的春节来临。
春晚都办到第二届，而贺家连电视都没有。
倒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大家都还没有看电视的意识。
没有春晚，但不缺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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