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转头又想到，妇人也能去，家里不就多一份收入么。
苏茉也没管她的言论在村民心中激起怎么的波澜。
“大伙儿还有别的问题么？”
有人高举起手，“半大的小子能去么？他做的活能跟大人们一样多的。”
苏茉道：“能去。能跟大人做一样多的活工钱也是十文，做不了那么多的工钱五文。
十四岁到十八岁的都能去。
只凑人数，干不了活的不要。”
村民听了话，纷纷回道：“干得了，干得了。”
苏茉接着道：“你们中能去，到村长伯伯那记个名，明日就可以去开荒了。”
苏茉说完要说的话就退了回去，杨村长说了几句话，就跟林二伯牵了牛羊，赶着牛车回去了。
他们走后，村民们把村长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要记名。
杨村长被吵得头疼，拿起地上的铜锣重重地敲了一下。
村民们立即噤声，退回原来的位置站好。
杨村长这才高声喊道：“你们也听到人家是怎么说的，干不了活的就别想着去了，去的人也要好好地干，自家的活怎么干的，给人的活也就怎么干。
谁要是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败坏咱山坪村的名声，令村里失了这份生计的，按村规处置。”
杨村长的面色严肃认真，丝毫没有在苏茉林二伯面前的和善。
把该敲打的也顺便敲打了。
他眼神冷然地看向人群最后方的几人，“孙老大和孙老二家的人就不必去了。”
被点到名的两家人立即反驳道：“村长，妇人和半大小子都能去，我们怎么就不能去？”
杨村长的脸色愈发阴沉，声音也变得更加冰冷：“哼，你们还好意思问？人家是去开荒的，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是想去那边游山玩水、逗猫遛狗吗？”
这话说得直接又不留情面。
直说得那两家人面红耳赤，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若你们不听劝告，非要惹出事来，扔进宗祠打上五十棍，除族赶出村子！”杨村长下了最后通牒。
同时也吓住了那两家人。
自古以来，无论是高官权贵还是平民百姓，这除族都是大事，是最严厉的处罚。
被除族的人等于是被家族放弃了，何况还要赶出村子。
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不被接受的。
两家人见没有回旋的余地，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杨村长这才作罢，继续刚才的话，“你们回去好好考虑家里人都谁去，想好了排个人去我家里记名。
早上和晌午的吃食自己备着，煮些红薯土豆的，也不要舍不得那点子吃的东西，干不好活耽误了人家的事，别怪别人不留情面。”
……
苏茉和林二伯坐上牛车很快出了山坪村，正打算加快速度赶路。
却听得身后传来几道声音，“姑娘，叔，等一等……等一等……”
苏茉朝后看去，山坪村里追出来一个人。
朝林二伯道：“二伯，等一下，后面有人。”
林二伯叫停了牛车，也转头向后看去，道：“这人是山坪村的？”
来人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模样。他像是一路跑着来的，跑到近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只见他双手拄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直身子，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大叔，姑娘，能让我也去上工么？”
苏茉道：“你几岁？”
少年道：“十三岁。”
“家中还有何人？”
“母亲和一个妹妹。”
“你母亲可符合做工的条件？
“不……不符合，她生病了，我想赚钱给她治病。”
“你父亲呢？”
少年咬了咬嘴唇，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但还是强忍着泪水说道：“我爹他……他不在了。”
最后苏茉问道：“你娘什么病？”
少年眼眶红红的，哽咽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没看大夫。
她总说头晕，一个月晕倒好几次，就昨日还晕倒在地里里。”
少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苏茉的语气太温柔，也许她是第一个有耐心问他母亲病情的人，此时他特别想哭。
苏茉心里大致有数了，又问道：“平日里吃食如何？”
少年抬手擦了擦泪，认真回答苏茉的话，“家里吃的少，也没存粮，我娘舍不得吃，每日就啃一个土豆或半个红薯。把吃的省给我和妹妹了。”
苏茉现在能肯定了，少年的娘应该是由于长时间缺乏营养，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既饥饿又贫血，所以才会频繁地晕倒在地。
再看少年，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就算她娘把食物省下来给他们兄妹，他们家吃的还是不够。
苏茉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道：“我叫杨义”
苏茉看着少年说道：“杨义，我可以让你去上工，你娘要交给谁照看可有安排？”
少年听到可以去上工，神色一喜，连忙道：“我妹妹今年六岁了，她可以在家看着，还有我会请隔壁的婶子帮忙留意我娘的情况。”
苏茉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串铜钱递给少年，“这是给你预支的工钱，你拿去给你娘买些糖放家里，头昏眼花的时候泡碗水喝，要是症状有缓解，那就继续喝，没有用的话就去看大夫。
我看你娘没什么大事，吃的跟上了，慢慢会养好的。”
苏茉给的一串铜钱是之前给村民发工钱剩下的，一串刚好七十五文。
杨义接过铜钱，嘴唇蠕动几下，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苏茉最看不得这个，道：“赶紧回去吧，你娘也能早点喝上糖水。”
少年含着泪点了点头，“谢谢姑娘！”
苏茉轻轻颔首回应。
转而对林二伯道：“二伯，我们走吧。”
林二伯一甩牛鞭，声音洪亮，“好咧，坐好啦。”
杨义看着远去牛车半晌，突然想到苏茉的话，回过神来，将铜钱塞进衣服里，双手捂着胸口往家里跑去。
他得尽快让他娘喝上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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