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离开了。
出府时一声没吭，捏个诀就跑了。
江漓第三次感到头疼。
是真不给他一点挽留的机会啊……
江父江母得知此事后也来找过江漓，无一不是叹气。
“儿啊，你马上就要回上界了。筹备要紧，至于沐雪，府里已经派人去寻了，莫急。”
话虽这么说，但三人都深知，以沐雪现在的修行，如若真的想躲，那些低等修士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江漓每日天未亮就出去寻，夜深了才回，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仍是未果。
眼见回上界的日期越来越近，江漓眼底的担忧越盛，身上的焦躁也越来越浓。
虽说以沐雪的能力，他太关心显得自以为是。可偏偏对方离开府邸时的精神状态……
江漓望着湛蓝天边浓雾般的白云，叹了今日的第30声气。
沐雪，你到底在哪儿？
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777说话了——
【777：宿主，沐雪现在在妖族被发现了！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啊！】
江漓动作一僵，“他怎么会去妖族？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不是找死吗？”
【777：经过系统的分析……沐雪的确就是去找死，总而言之，你就快点过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江漓：“就这么草率，他就一定得死吗？”
说完这话，江漓自己都沉默了。
毕竟沐雪就是上界温雎安的一缕神识，注定了他不会以普通人的身份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御剑乘风，四周场景风云变幻，很快，江漓就赶到了妖族。
妖族四周一片黑暗，唯有一团燃烧的火焰门照清光明，滚烫的岩石地面上满是尸体，全都露出了原本的动物模样。
江漓顺着尸体的方向一步步朝前迈去，心惊之余，隐约升起一抹感叹。
不愧是温雎安，云凌峰尊上，修仙界剑尊……仅凭一抹神识，竟厮杀出这么长的一条血路来。
“砰——”
远处一道白光闪过，江漓顿时顺着声音的方向御剑飞了过去，就看见满身是血的沐雪撑着凤鸣剑，刀锋一转，再次对准眼前的妖兽。
“嗤——”
满身是血的妖兽呼出最后一口气，一爪子划在沐雪的身上，霎那间，少年身上穿着一件亮眼的白色衣袍，下摆早已染上浓郁的血迹，只有胸口处算得上整洁。可他还是撑着剑，踉跄着站了起来，欲想再向里面走去。
“他是疯了吗？”目睹这一切的江漓不可思议，“妖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777：经系统检测……沐雪这是被魔种入体了。】
“魔种？”江漓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入魔了？！”
【777：是的，他之前在斩魔时就没有处理干净，导致魔种入体，加上他的心绪本来就不稳……】
777的话还没说完，江漓就飞身来到了沐雪面前。
近乎狂暴的沐雪感受到周围气息的变化，手中的凤鸣剑瞬间刺出，带着廖然杀机，每一个动作都是要取江漓性命。江漓一边费力的接他的招数，一边咬牙低声道：“沐雪，我是江漓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风声止，剑光停。沐雪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逐渐恢复成如墨般的颜色。
“少爷……”
他唤江漓的瞬间，整个身体如同失去力气一般，瘫软地朝滚烫的地面倒去。
江漓连忙接住他，一把拽下自己的白色外袍裹在他身上，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捏了个诀用结界将两人身形隐住。
他阖了阖眼，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酸涩，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沐雪，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我很担心你。”
冰冷带着厚茧的手指掠过江漓略微湿润的眼眶，沐雪疲惫地撑起一抹笑，“少爷，你伤心是因为在乎我吗？”
江漓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刚才那一刹，他从沐雪身上看到了温雎安的身影。
可将他当成替代品太不公平，江漓闭了闭眼，抱着沐雪的手微微攥紧，良久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在乎。”
“在乎……哈哈。”沐雪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半晌才笑了出来，猩红的血沫顺着喉管在嘴角留下痕迹，他伸手温柔地抚摸江漓的脸颊，“少爷，沐雪穿白衣，好看吗？”
江漓的身躯战栗着，手腕剧烈颤抖了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沐雪笑了，眉头却依旧紧皱着，胸口一直抑制着的灵气逐渐散开，胸口的血迹渐渐渗露出来，彻底变成一个血人。
“即便是骗，听到少爷说这句话，也值了。”
漂亮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江漓神色一僵，手指探进胸襟想要触碰他的伤口。顺着失去温度的脉搏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可此时的沐雪就像一具空壳一样，这边进那边漏，所剩无几的生机越来越薄弱，身体失去血色。
江漓的手僵滞在半空，目光定定地看着逐渐消失的那抹白，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他想叫沐雪的名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有人硬生生堵了他所有的路，让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
在上界十年，他不是没经历过往日对自己慈爱的尊上羽化，可他只觉得是寻常，又或者认为对方以另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活了下来。
可为什么换成沐雪，他就不能接受了？
他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江漓低头，死死看着沐雪的尸体，从未升腾过的恐惧和不安撕扯着他跳动的心脏。
他忽然理解，温雎安是怎么想的了。
身为修士，与这个世界的羁绊越多，就越频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眼前死去。
沐雪如此，父母如此，师尊更如此。
师尊已到无上境界，只差一步成仙。那他呢？
他有朝一日，会爬到和师尊一样的地位吗？
耳边传来一声细碎的声响，江漓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闪过的白团，忽的将它攥紧。
灵气翻涌之间，江漓抱着沐雪乘剑回到云凌峰温雎安的洞府前，扑通一声跪在门口。
“师尊，弟子回来了。”
与此同时，府内静坐一年，如冰雕一般的温雎安，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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