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女儿的眼神太过冰冷，她爸尴尬起来，他伸出被烟熏黄了的右手挠了挠头，“怎么也得百八十万吧。”
百八十万？他说得轻松。
唐棠突然笑了一声，心里冰冻一般难受，“我没有这么多钱。”
她爸再次看向她妈，得到鼓励后，试探性地往女儿面前凑了凑，“那你有多少？也不是让你一次拿出这么多，首付总共七十万万，我和你妈出一大半，你出三十万就行了，但是后面每个月的贷款你得负担起来。”
唐棠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父母，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到女儿明显不同意，她爸后面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出房贷，实在是我们的钱得存下来给你弟弟结婚啊，后面彩礼、生儿子还得要钱，是不是？”
唐棠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她能感受到自己每次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低下了头，半晌才说：“弟弟买房的钱为什么我来付？且不说我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我有钱，他也不是我儿子，是不是？”
此言一出，家里再次安静下来。
她爸明显没料到一向听话的女儿竟然是这个态度，她上次回来就非常不像话，今天更是，恐怕是被外面的人带的，一点温良恭俭让都没有了。
他暴怒起来，把筷子一扔“啪嗒”往桌上一扔，离得最近的碟子被砸碎，桌上一片狼藉。她妈一看事态扩大，也站起来拉住她爸，手抚上他胸口轻声劝慰，眼睛却也在不满地瞪着唐棠。
唐棠被她一瞪，最后的一丝幻想也没有了。
原来那些难听的话都由爸爸来说，说让她暂时不要回去，说家里没有钱给她生活费，让她出去打工，说家里小弟弟学习正紧张，不像她一个姑娘，能不能读得出来无所谓的，唐棠一直以为这是爸爸一个人的想法，她妈妈不是这样想的。
唐棠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哄自己睡觉时唱的歌，那时候虽然弟弟还没出生，但是妈妈肯定是爱自己的，只是爸爸逼迫她不来看自己，唐棠几乎敢肯定。
但是今天妈妈的反应扑灭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唐棠也站起来，昂着头说：“我没有钱，而且我下个月起要出国学习一年，本来也要花钱，首付我没有，贷款更没可能。”
她爸气得嘴唇都颤抖了，他伸出手指着唐棠的鼻尖，“你还要学？！博士还不够，你还要学？！你把你脑子学坏了！你已经成了一个神经病了！”
一股强烈的委屈从她的腹部升起，顷刻间涌上了鼻头，唐棠声音也颤抖起来，带着哭腔说：“我读书怎么啦？从小到大，你给过我学费么？原来是爷爷奶奶给，后来我上大学了，就贷款、拿奖学金、打工，我从来没有要过你的钱，你凭什么说我？”
不大的餐厅回荡着唐棠的哭喊声。她爸心虚地把手指放下来，头垂下来看向桌上的菜，“怎么没有？有一次我回去不是还给你一百块钱么？”
他不提这一百块钱还好，他一提唐棠就觉得恶心。她更加大声地喊起来：“那是我考上大学，你给的唯一的钱啊！”
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不得请客吃饭？不得置办衣服买行李箱？
她家就没有，她拿到大学通知书的第三天，她爸才姗姗来迟，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她，嘴里嘟囔一句：“考得不错。”
看唐棠笑起来，他又担心女儿骄傲，赶紧加了一句：“十八岁就成年了，在国外人家小孩子都是自己打工赚学费的，你上了大学也不能闲着，也得打工，知道吧？爸爸妈妈可没钱养你。”
长大后的唐棠眼眶通红，她直直地逼视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你真的没钱呢，大学的时候，我给人家当服务员，一个小时七块钱，冬天手都是冻疮，我还在冷水里泡着洗碗，我想着不能给你们增加负担。”
“但是弟弟买房，你说买就买，原来你们不是没钱啊，只是不想花在我身上。”
血丝已经爬满了她的眼睛，现在的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既然你不想养我，现在又为什么跟我要钱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我去年才毕业，才赚了几天的钱，你就跟我要三十万？哪怕是养猪，也得给它喂食，养肥了才能杀啊，你可倒好，你一天都等不了了。”
唐棠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淡淡地说：“出国学习，是我已经决定了的，出国的钱我自己想办法，不会跟你们要，但是我的钱，你也不要再打主意，我扔水里也不给你们！”
她这话一出，她爸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弟弟先不满起来，“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我是你亲弟弟，你帮帮我怎么啦？你到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对象，以后还能嫁得出去么？你以后老了，不得让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么？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么？你分得这么清干什么？”
唐棠又好气又好笑，她借着顶光认认真真地观察了自己的亲弟弟几眼，她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家风能养出这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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