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中洒下来，唐棠裹紧围巾快走几步，推开实验楼的门。
一楼的整冠镜前，被冻得满脸通红的唐棠像是个小刺猬一样，她把脸上杂乱的头发理开，慢慢地，双手开始回温，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怎么在这？不上去？”温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棠回头。
刚推门进来的周壹一身雪，修身黑色长大衣里还是老规矩一套西装，也许在雪中走了很长时间，他眉眼之间点点被冻坏的红痕，更显得五官深邃。
“我在这暖和暖和。”唐棠搓搓手，“外面太冷了。”
“上楼，”周壹朝她招招手，“我已经把楼上的空调开过了，上面更暖和。”
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电梯口了，看唐棠没动，他左手按住电梯按钮，不解地看着她。
“哦哦，”唐棠回过神，赶紧上前跟他一起上楼。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两人呼出的暖气融在一起，站在后面的周壹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言语。
唐棠终于发现了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她抬起手表看了一眼，现在才7点40。唐棠转过头去看周壹，疑惑地问：“不是八点上班么？你什么时候开得空调？不会一夜没关吧？”
周壹好笑地看了眼正为浪费资源而心痛的唐棠，好心地回答：“我早上来得早了点，先工作了一会，后来发现资料没带全，回去拿了一下。”
“什么？你都已经工作了一会了？”唐棠摇摇头，“最怕的不是人家比你聪明，也不是人家比你努力，而是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
院长很大方，把实验楼四层一整层拨给了周壹做工作室和实验室。虽然才做周壹的助理不到一周，唐棠已经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同学，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名扬海内外，他实在是不要命啊！
早上六点到实验室，一刻不停地工作，直到晚上十一点，中间只有上厕所、吃饭会休息一会。实验没结果也不生气，继续做，情绪稳定得要命。
唐棠作为助理，除了帮忙订饭、回复各种邀请、消息，更重要的是帮他汇总资料，查阅国内外文献，再翻译过来。
一开始翻译工作让她吃尽了苦头，虽然现在有很多翻译软件了，但是为了准确、无语，她还是会把那些绕口的、比她命还长的英文一个个再确认，几天下来，头秃了一半。
有一天，当她趁着周壹出来休息，把辛辛苦苦翻译好的文献递给他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不对，你的中文和英文都很好，那为什么你还让我翻译过来？”
周壹挑挑眉，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好整以暇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金边眼镜下双眼愉悦地眯起来，“你终于发现了？”
唐棠愣住了，他是什么意思？他在耍自己玩？
看她脸色不对，周壹赶紧解释：“你没误会，的确我不需要你翻译成中文，但是你需要。”
“啊？”唐棠有些转不过弯来。
周壹坐下来，长腿舒适地伸展，“目前医学最先进的地方还是在国外，掌握一流的医学英文能力很重要，所以你现在多学一点，对你以后进修、学习都是很有好处的。”
唐棠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让我翻译这些，根本不是你需要用，而是你在给我机会学习？”
“是啊。”周壹把袖扣解开，活动了下手腕。
“可是我是你的助理啊，我的工作是辅助你工作，医院不是掏钱给我在这里学习的。”唐棠吞了吞口水，要是这样下去，她工作周报该怎么写。
周壹嘴角勾了一下，“医院出你的工资，是希望你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用自己的能力为医院做贡献的，同你现在做的事不谋而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他站起身，继续往实验室走去，留下一句，“你基础不错，再努力一下，肯定会进步很大，加油。”
窗外的雪还在下，枯叶在风中颤抖着，唐棠待在温暖如春的办公室，微微出了些汗。
下午五点半，唐棠活动了下颈椎，伸了个懒腰，现在不用管床、做手术，但是伏案工作一天还是蛮累人的。
她踮起脚朝实验室里看了看，不知道周壹今天会几点钟下班，自己走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呢？不说一声没礼貌，说一声吧，又怕打扰他思路。
唐棠思索着，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掏出个贴纸，准备给周壹留个言。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一般这个时候工作热情还很高涨的周壹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西装。
唐棠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下班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了周壹的工作规律，那就是没有规律。没有固定上班时间，没有固定下班时间，有时候她凌晨一点会收到他的工作安排，一条条地列好，有条不紊，第二天自然醒后的唐棠看到他的微信总会感慨地摇摇头，跟杨冰吐槽；
“要不人家能得奖呢？这也太老黄牛了，幸好这样的人才回国了，没有被资本主义侵蚀，还是继续为咱们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杨冰也凑过来看他的微信，补充一句，“太恐怖了，这个人是不是还在过英国时间？他根本不睡觉的么？”
所以，当下班时间一到，他破天荒换好了西装等在那里了的时候，唐棠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她不禁怀疑，刚回国一周的他，难道已经被她准时上下班的好习惯同化了？国家从此丧失了一个添砖加瓦的“好建筑工”？
看她不动，周壹动手整理起自己的领带，眼睛却在关注她，“今晚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唐棠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与此同时，沈立川的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他刚刚在附近谈工作，意外结束的早，一看时间正合适，索性就开车来医院接姐姐下班。
沈立川嘴角愉悦地扬着，他能想象唐棠突然看见他时惊喜的表情。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5:40，正正好。
他关上车门，北风裹挟着细雪迎面吹着，他裹紧大衣，往住院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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