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奶奶乐呵呵地说：“我们家小川小时候才可爱呢，那小脸肉嘟嘟的，看起来真是好玩，”看唐棠还在笑，老太太有些急了，“怎么？有点不信？”
她站起来，招呼萍婶，“你来，跟我去找一下小川小时候的照片本子，拿出来给唐棠看看。”
萍婶迎上来，扶住老太太的手叮嘱道：“您小心看着脚下，上次咱们把照片都放在阁楼上去了，现在去找，估计要好一会呢。”
奶奶边走边朝唐棠她们招呼：“你们俩先在这等我一下，奶奶取了照片就来，唐棠，你在这里陪冯冯坐一会。”
唐棠站起来，恭敬地点点头，“好的，奶奶。”距离上次年会，才不到一年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奶奶的背竟然挺不直了，微微弓着，衰老已经缠上了这个忙碌了一辈子的老专家。
等奶奶和萍婶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唐棠嘴角的笑也放了下来，安静地打量着这棕色的实木家具，和茶几上绽放的一朵睡莲。
一切都很美好，如果旁边那个人也不说话的话。
“我一直以为小川千挑万选的女朋友会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这样才配得上做我的替身，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冯冯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眼风扫了过来。
唐棠没有理她，从今天一见面，她就能感受到这个本不相识的女人的浓浓不善，现在没有其他人，果然控制不住爆发了。
唐棠微微倾身，手指尖碰到了睡莲的花瓣，粉色的花瓣柔软细嫩，凑近还能闻见一股幽香。
看唐棠没有反应，冯冯放下茶杯，昂起头冷笑了一声：“我出国的时候，小川跟我说，让我早点回来，说舍不得我，说他会一辈子喜欢我，谁知他竟然转头找了你这么个‘A货’！”
冯冯站起身，往唐棠这边走了一步，描着细致眼线的眼尾微微上挑，“我听说你出身不行，家庭条件一般，还比他大一点，要不是你有几分像我，他根本看不上你，不要怪我没打招呼，现在我要回来了，你还是趁早跑吧。”
唐棠也站起来，正好比冯冯高一点，她的视线故意往下看，“哦，是么？你知道么？沈立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话特别多。”
蒋冯不解，现在相互撂狠话呢，你扯什么话多不多的。
“他跟我说小学时候的班主任，大学时篮球队的队友，他和魏宏远小时候打碎魏老爷子花瓶的事，甚至连小时候每年暑假来他家门口卖冰棍的老师傅姓杨，他都跟我说，”唐棠浅笑一下，声音却是极冷，“但是他从来没有提过你，和你爸爸。”
“会不会你有什么误会？他真的喜欢你么？‘邻居家的姐姐’。”唐棠看定她，故意把‘邻居家的姐姐’加重语调，嘴角都是嘲弄。
冯冯瞳孔震惊地放大了。她没想到这个出身的女人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自己又漂亮，还在国外读书，家室又好，这个“冒牌货”难道不应该看自己一眼就知难而退跑么？她更不敢相信，原来她在沈立川心中，连卖冰棍的都不如。
唐棠满意地看那人哑口无言，又重新坐下来，视线重新回到荷花上，“你刚刚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知道，但是不管出自什么原因，你跟我说这些都不会动摇我的心意。”
“不管我们俩出身有什么不同，我都不觉得你有多牛逼，而且……”唐棠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嘴角抽搐的女人，“最近反贪抓得严，请咱叔叔千万小心。”
她语调温柔，像是真心实意为别人考虑。
冯冯暴怒，几乎要抄起面前的茶杯砸过去。
“你们俩聊什么呢？”老太太和蔼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冯冯先是身子一僵，而后不甘地扭了下身子坐下。奶奶还是乐呵呵地，“终于找到了！你们都不知道，阁楼有多少东西，这给我们俩一通好找啊。”
萍婶也笑着，手里拿着几本相册，相册封面微潮，灯光下闪着亮光，想必是刚找到有些灰尘，被老太太吩咐擦了一下。
奶奶坐下来，气息不匀，稍稍有些喘。萍婶等老太太喘匀，把手里的相册递过来，自己也不走，挨着老太太坐着，眼神慈爱地看着相册，她从年轻时就在沈家帮忙，沈立川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我家小少爷，从小就俊俏，老太太你记不记得，刚出生那会，你抱着他出去，他身上穿着那件粉色的小棉袄，谁都说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怎么不记得？”老太太戴上摆在茶几上的老花镜，翻开相册，“那件粉色的棉袄是他妈怀孕的时候买的嘛，当时她特别喜欢吃辣，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小女孩，两个人买了好多好多粉色的衣服。”
老太太嘴角含着笑，在提到早逝的儿子儿媳时手指停了一下，而后又把心底那点酸涩压下去，继续翻着。
唐棠知道内情，沈立川爷爷去世得早，奶奶一个人又工作又抚养独子，好不容易盼着他成家立业，还帮自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谁知一场车祸，儿子和儿媳撒手人寰，只留下老太太和一个未成年的孙子在这个世上苟活，该有多难过啊。
“你看，你看，找到了！”奶奶高兴地说，手指头在相册上兴奋地点着。萍婶也凑过去看，一下子也乐了，“可不是嘛，哈哈哈，你看小少爷这小脸，可不是像小女孩一样嘛！”
唐棠凑过去看，发黄的相册上有一张小小的照片，里面一个小小的小孩，手里还抓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眼睛瞪得很大的看着镜头。小孩身着粉衣，五官又俊俏，可不像是个黄毛丫头嘛，唐棠也笑起来。
冯冯此时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她若无其事地靠过去，挨着奶奶说：“哪呢？我看看小川。”
女人香水涂得很重，之前还不觉得，一靠近香气冲鼻子，唐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这种人她可不想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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