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喝完了水，又昏昏睡过去。承宽不放心，上前拿起她的手腕搭了搭脉，确认无事才轻轻放下。
若兰瞟见站在屋外正向内探望的孟长亭，低下身在太后耳边嘀咕几句。太后听完点点头，若兰朝门外走去，轻声道“孟大人，太后让您上前问话。”
孟长亭闻言，连忙跟在若兰身后向太后走去。太后挥了挥手，若兰对着大伙道“除承宽公子留下外，其他几位夫人和姑娘请先到外面候着吧。凉月，你也先退下，你家姑娘我会帮忙照顾着。”
一行人告退出去，屋内只剩下太后，孟长亭和承宽。
顾凝月看着清欢，对孟长亭说“孟大人，没想到你生养了这么好的一位女儿。等她好了，哀家会给她一个应有的赏赐。听说你审问了刺客，那你就同哀家讲讲，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刺客？”
孟长亭看了看女儿，他捉摸不透太后心中所想。以舒王目前的状态，若与毅王争，自是落于下风。
顾凝月见孟长亭思虑甚多，淡淡一笑道“孟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犹豫不决？”
孟长亭从胸前将景玄写的供词拿出，恭恭敬敬地递给太后“太后，这是臣下午问那刺客的供词，因事关重大，微臣没法私下定论，所以要劳烦太后娘娘亲自过目，为微臣指点一二。”
顾凝月拿过那供词，眼睛却看着孟长亭“哀家最近眼睛花得厉害，这烛火跳动下，哀家看着这些字都像在跳舞般。孟大人，这不是让哀家为难吗？”
孟长亭正在犹豫要不要跪下认错，太后将供词递给承宽“承宽，你眼力见好，要不你将这供词慢慢念给我哀家听，如何？”
承宽看着太后，这语气不像命令，反而像请求。
他顺从地接过，低下眉眼，目光扫过一行行的供词。终于，他清朗地念出声来。
念完，承宽收了手中的供词。抬眸看向太后，对上太后凝视自己的目光，在柔和的烛光下，承宽有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看到了从前，在梅州小院中，烛火下，他读背古方中的药材，外祖母坐在一旁缝补着衣服，一边就这般慈爱地看着他。
顾凝月敛去眸中的情绪，转头问孟长亭“孟大人，既然刺客供出了幕后指使，那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太后娘娘，舒王和毅王都是陛下得力的皇子，所以微臣打算明日面见陛下，请陛下来定夺。”孟长亭抱拳回道。
“孟大人，这儿没外人，哀家不想听你说官场上的那些套话。”顾凝月说完，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在右臂上，很是松弛的模样。
孟长亭心中盘算着太后这话的意思，没有外人，这么说来，在太后的眼中，承宽并非外人。承宽不是外人，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太后将承宽当成舒王阵营之人，其二太后对承宽非同寻常，从刚刚承宽念供词那一刻，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后好似蜕去了高贵的光环，看向承宽的眼眸中就想一位寻常人家的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
当第二种想法在脑中生成后，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盘旋着盘旋着。
顾凝月不想再拖着时间，“既然孟大人如此犹豫不决，那哀家心里的话，就说给你们听听。”若兰适时给太后递上茶盏，顾凝月接过浅酌一口，放下茶盏。
“当前朝堂，顾相和赵太尉各霸一方，大乾自开通海运通商，看起来国力强盛，子民们安居乐业，一派融合的盛世情景。但这些表象后面，是原本应该进入国库的银两都入了私囊，因为陛下迟迟不立储君，舒王和毅王暗中较量，敛财屯兵，你们去青州探得之事陛下心中都清楚，但他为何不处置？并非他不愿，而是处置不了。”
太后的话说到此，孟长亭后背微微出了汗，这些隐晦之事，太后拿出来说是想让他选择舒王站队吗？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但他没想到的是顾太后竟然会亲自来当舒王的说客，劝说他。
孟长亭一撂衣袍，双膝跪地，额头触地。
“太后娘娘，微臣为官这么多年，一心忠于陛下从无二心。微臣只想维护大乾律法清明，从未想过参与党争。陛下立储后，不论将来的储君为何人，微臣定会忠于未来储君，像辅佐陛下一样辅佐他。”
“长亭，你先起来。哀家说了，这里没外人，不要端着那些虚架子。”顾凝月话音刚落，若兰就走到孟长亭身旁，扶起他。
孟长亭看着若兰姑姑，这的确是破格之举，他十分不解，太后娘娘的确像变了个人似的。
“孟大人刚刚的话，哀家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只要陛下立了储君，不论那人品行如何，你都会忠君？”顾凝月说完，笑着端起茶盏悠悠喝着茶。
孟长亭原意是不想被太后绑架站了队，没想到自己又落入太后另一个话术的陷阱中。正想着该如何将话圆回来。但今日的太后特别宽容，她只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承宽，哀家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孟大人这样的忠君可取吗?”顾凝月一脸期待地看着承宽，她想听听这孩子真正的想法。
承宽站起身来，对着太后恭恭敬敬行了礼，
“太后娘娘，承宽自小跟着外祖父研学医术，并不通晓治国安邦之道。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因为体弱不能劳作，只能帮外祖父抄抄药方。
他闲暇之余，写得最多的四个字是「念起不随」，当时我还小并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长大后，我有幸遇见虚泉法师，听了大师的话参悟出很多道理。
才明白念起不随并非是压住自己不起念，而是在事来前不攀缘，不妄想；事来时专一无杂念，只认真做不贪求结果，事完后就放下不贪恋，这才是念起不随。”
承宽的话，听在顾凝月耳中犹如惊雷，她不敢提起之人就被承宽这么大大方方地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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