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没有回答，又开口问了这周翰另外一个问题。
“山西的矿仓，按照大周律，应当存放矿石四千八百石。你西埔矿仓，按照规制来说，应该存放多少石？”
周翰不假思索，开口回答。
“山西四千八百石，按照大周律法，西埔矿仓，应当存放一千六百石。”
一行人脚步不停，穿过侧门，往矿仓走去。
何光脚步不停。
从快速赶路，舟车劳顿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思绪也更加清明。
天色已经擦黑，天空之中的乌云，盘桓不去，方才减弱的雨势，忽的又加大，豆大的雨珠落在众人身上。
一行人脚步不由得加快些许。
行至矿仓门口，众人在一扇大门面前停了下来。
大门之上，挂着一方木牌，上书“甲号矿仓”。
看来，这矿仓使用天干记名，这个矿仓，乃是编号中的第一个仓。
按照李瑞所说，西埔矿仓共有八个分仓，中秋他来巡矿之时，这些仓库，全部都已经悉数清空。
想来这么短的时间，按照山西当地开采矿脉的实际产出，这些矿仓还没有装满。
大门紧闭，用铁链死死锁住，何光轻推大门，铁链摩擦，发出金铁碰撞摩擦的清脆声音。
“周翰主事，这八个仓，能有一千六百石？如今储量多少？”
按照李瑞所说，这些山西矿仓为了上交矿税，仓库清空。目前，只怕半个仓库都装不满。
周翰淡笑。
“大人奉了圣命下来查案。既然我等和王甫，李瑞有牵扯，那我说了自然不算。”
“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大人，自行查看。要不，怎么显得出，大人的英明神武呢？”
周翰看似语气恭敬，但实际上对何光的话毫不在意。
好像只是在应付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亦或是自觉背后有人，故而对何光的盘问，显得漫不经心，话中带刺。
何光闻言，看向周翰，眼神渐渐带上一抹寒意。
周翰丝毫不惧，但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这么嘴角含笑，淡淡回看何光。
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何光深吸一口气，看着周翰，冷声开口。
“拿刀来！”
何光声音一出，身侧五城兵马司抽出佩刀，递给何光。
在周翰惊骇万分的目光之下，何光抬手将刀挥向周翰的脖颈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周翰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他看着疾驰而来的刀锋，眼神惊骇，闭上双眼，腿一软，软倒在地。
刀刃擦过周翰的脖颈，留下一道极细的伤口，只一瞬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
与此同时，周翰胯间湿黄一片，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何光将刀丢给五城兵马司将士，冷声开口。
“此人若是再敢阴阳怪气，耽误皇上的案子，就直接了结他！”
皇帝要查的案子，身为查案的主力人员，自然被赋予了一定的权利。
挑衅何光，那就是在挑衅皇帝。
七品以下官员，何光以及何光的随行将士人员，可以在何光的点头之下，直接处置，先斩后奏，符合流程。
这对何光来说，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权力。
虽然只是暂时的。
“打开矿仓大门吧。”
大门在两个兵丁的推动下，缓缓打开。
风雨渐大，映入眼帘的，想象之中的空旷场地没有见到，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的各类矿石，按照矿仓中的地块划分，分别占据了各自的区域。
何光面色大变。
这是刚刚清空了矿仓的模样吗？！
分明装满了矿石！
何光带着五城兵马司将士，在矿仓之中，不断逡巡。
何光冲进矿堆之中，拿开覆盖在上层的矿石，试图查看，是不是有诈。
但这一切，都让何光不得不相信。
这个仓库，是真的装满了。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转头看向周翰。
只见周翰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矿仓，面色苍白。
“这……这怎么可能？！”
………………
西埔矿仓的事情，陈云这边，无从得知。
陈云睡了一个餍足的觉。
清晨，习惯了早起生物钟的陈云，看了一眼身侧沉睡的苏可卿，悄悄起身。
但苏可卿睡眠浅，还是被陈云的动作唤醒。
不多时，两人已经换好服装，坐在寝殿中。
“王爷，妾身听说了，王首辅落马之事。”
“这件事，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
不管发生天大的事，苏可卿有限考虑的，永远都是陈云。
这让陈云心中暖暖。
陈云点点头。
“虽然王甫是自杀，但其实他走到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我也只是在其中，起到了一点作用罢了。”
“他的失败，是大势所趋。”
任何试图违背时代浪潮的人，毫无例外，都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只有顺着正确的方向走，才能毫不费力。
陈云内心感叹，发生这么多事，若是没有苏可卿在身边体贴，只怕是他，也得焦头烂额。
他想起之前为韩文生考虑的事，苏可卿也许能帮上忙，于是开口询问。
“可卿，韩文生他孤苦伶仃，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你有什么渠道能给他安排个妾侍？”
陈云看韩文生实在是耿直，在公务上尽职尽责，但个人生活极为清减，尽管已经身为大周三品官员，生活作风甚至比京城中一些商贾还要简朴。
他现在居住的地方，还是陈云之前看不下去，强行给他安排的一处宅邸。
但韩文生坚决不用奴仆，在家凡事亲力亲为。
陈云给他购置宅邸时候配的奴仆，全被韩文生遣散了。
韩文生说自己不是那么尊贵的人，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伺候。
陈云都看不下去了。
苏可卿点点头。
“这个简单。京城中，多得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卖身为奴的人。”
“韩文生是个极好的人，既能帮韩文生操持家务，又能顺便拯救一个家庭，实在是好事一桩。”
陈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奴隶制还没有废除，因为生活窘迫无奈卖身的人多如牛毛。
“那要找个身家干净的才是。”
“自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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