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王府。
“今儿瞧着,王妃的气色好了不少。”诉琴隔着薄薄纱幔,亦能看见她的主子眉眼舒展。
“是吗?”榻上人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语气轻快。
主子高兴,诉琴跟着心情舒畅,“是呀,王妃最近都不怎么咳嗽,定是那靖王府的喜气传到了咱们这儿。”
纱幔内传来轻笑,片刻后,又递出问声,“王爷还没回来?”
“靖王的喜宴嘛,王爷与靖王交好,少不得要多喝几杯。”诉琴转身更换熏香,口中不停,“听闻今日宾客众多,连那平时不怎么参局赴宴的徐老丞相都去了。”
纱幔里头止了声,半天不再续。
“王妃?”诉琴疑惑回头,“王妃若实在担心,奴婢便差人去靖王府问问?”
寻不着话音,也不见人有任何动作,诉琴有些心慌,掀开纱幔要查看主子状况,却听屋外嘈杂声起。
“外头怎么了?”榻上人急问。
诉琴撂下幔帘,“奴婢去瞧瞧。”
还没走到门口,便见一人推门进来。
是刚来不久的小丫鬟蕉叶。
诉琴眉目一沉,“怎的如此没有规矩,门也不敲,惊了主子如……”
责备的话语尚未说尽,便消去尾声。
发觉蕉叶没有看她,只望向敞开的门,诉琴眉头皱得更紧,意欲上前提醒,却被外头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此人衣着不俗,虽上了年纪,但容貌气度皆是超凡。令人不得不在意的是,这男人的眉眼,居然与她家王妃有些相似。
“来人啊。”诉琴的心被高高抬起。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她记起王爷在屋外布置了不少护卫,今日更是将他的贴身侍卫碧山留了下来。
然而屋里屋外动静这般大,竟一个人影都不得见。
那个男人不曾将目光分她,径直朝着蕉叶颔首,“多谢聿王殿下。”
聿王殿下?
蕉叶点头转身,拖着因这一名号心惊胆落的诉琴出了门。
纱幔随着男人的声音轻轻一颤。
“咳……咳咳……”榻上之人咳嗽起来。
从靖王府赶来的徐嬴心跳尚未平复,听着咳嗽声疾步往前,却又在榻前止步。
屋外来风一吹,叫他喉头生痒,也跟着猛咳起来,势头甚至盖过榻上那人。
他疼得弯下腰,瞅不着纱幔掀开,张嘴便吐出来一口血。
“父亲!”
徐青婉自榻上跌落,顾不得身体的疼,手脚齐用爬到徐嬴跟前。
后者闻声,佝偻的背猛然一僵,一阵重咳之后,他再度睁眼,徐青婉已然跪在脚边。
“父亲,您为何……”
心心念念的女儿分明就在眼前,可他怎么也无法将这骨瘦如柴、面无人色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婉儿联系到一起。
他嘴角挂着血珠,定定望着她。
徐青婉因假死瞒着自己父亲一事愧疚异常,看到他这般样子,心里更虚,只敢伸出手去拉他一点衣角。
“父亲对不起,婉儿知错,您,您别生气,切勿伤了自个儿身子。”
视线落在她扯着衣角的瘦削手背上,徐嬴心头揪着疼,打小她一犯错,便总爱这样哄他消气。
而他时至今日,都吃这一套,无论心底怒火烧得多旺,只要女儿一开口,他便怒气全消。
身上疼痛稍退,徐嬴直起身冷声道,“你,当真是好得很啊,回京这么长时间,竟未曾回家看过一眼。”
“回去过的……”
“躲在马车里也叫回?”
闻言,徐青婉抬头,落入他的冰凉眼神里,“您,知道?”
“你也就这几分心思。”
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徐嬴冷眼扫过屋内陈设,厌恶盈满心口,又跃进眼眸,他弯身扶起她,“起来,回家,这鬼地方一刻也不要多待。”
要打要骂回家再说,他们必须尽早远离夏侯霁这晦气之地。
“不行!”徐青婉挣开他的手,眼见他的眸光变冷,她又小声接道,“我,我得等夫君回来,同他……”
“他回不来了。”
“夫君夫君……那混账东西将你折腾成这般模样,你还一口一个夫君。”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
徐嬴怒火攻心,两眼一黑便要栽倒。
“父亲息怒。”徐青婉忙不迭搀扶,抖着手去给他倒水。
徐嬴靠坐桌前,反手推开她端来的杯子,却又在茶水洒在她手背时,拧起眉头。
担心之余,徐青婉意识到他语中异常,问道,“父亲您说,夫……王爷回不来,是何意?”
“何意?”
怒火恍若烧至掌心,烫得徐嬴不由抬手,可一见女儿如此枯瘦憔悴的面容,这一巴掌就怎么也挥不下去。
他压低嗓音,“夏侯霁同夏侯煦反了,你可知晓?”
“反……怎么可能?”徐青婉面露骇然,语带不解,“今日不是煦儿大婚吗?”
她险些跌倒,徐嬴将人拉起,安置在凳上。
“不会的。”
“王爷为何要谋反?”
“煦儿又怎么可能谋反?”
“父亲定是在骗我!”
看着她一句接着一句,神情愈发恍惚,徐嬴胸中怒火终究散灭,“婉儿,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经此言一点,徐青婉冷静下来,“我……”
“你可还记得,原来的耀王妃,姓甚名谁?”
他的疑问字字敲在徐青婉心头。
原来的耀王妃名唤程凝,而她,徐青婉,从来都不是什么耀王妃。
她再次失神,徐嬴低叹一声,“你可知,耀王妃因何而死?你又是如何,顶替她的位置?”
“王爷遇刺,程凝为救王爷殒身,恰巧女儿与程凝容貌相似,王爷便寻机将我接入王府照顾。”
眼见徐嬴的脸色越来越黑,徐青婉仍想为夏侯霁做解释,“父亲,王爷是真心待婉儿好的。倘若不是他将我带出那吃人的深宫,我早就……”
“呵,好一个恰巧,好一个照顾,好一个真心!”没落在徐青婉脸上的巴掌狠狠拍在木桌上,壶杯震得叮当响。
“你取个镜子来瞧瞧,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好在哪里?”
“不怪王爷,是,是婉儿自己身子不好。”
只有响声的巴掌打得徐青婉脖子一缩,辩解的话说起来磕磕绊绊。
“你可知,夏侯霁那所谓的真心,是用他人的尸骨堆积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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