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门前道上除了平整的石板路,便没有其他的东西,干净得连片树叶都瞧不见,与里面院落的布局倒是莫名契合。
湖蓝色的裙袂随着不徐不疾的步子飘扬飞舞,好似行过的微风与平静的湖面擦肩而过,微风不住地回头招手,湖面则以漾起的层层波纹回应。
唯一不算融洽的,是手臂上缀着的一朵赤色的花。
夏侯朝的目光跟随夕阳的尾巴一同落入寇韫眼中,她在他面前站定,眉眼一片柔色,“怎么过来了,怕我打不赢?”
他不吭声,微微抿着唇,视线始终聚焦在她的手臂上。
其实侍卫已经来报,他知道她没事,但还是得亲眼看见方能安心。
寇韫低眸看了一眼,衣袖上的血迹确实有些扎眼。她解释道,“放心吧,没受伤。这血大概是李湘然的,她替我挡了一刀。”
为了不喧宾夺主,她特意挑了身素净的,却没想这才第一次穿出门,便招惹上了麻烦。
虽然准确来说,应该是麻烦自己找上门。
他抿着的唇线明显松弛了些,“怎么会突然去游河?”
按说行完笄礼,用过膳后寒暄交谈几句,基本便能散席。就算还有别的安排,一般也很少会出行,毕竟邀请的人员多,不好保障所有人的安全。
“因为我……”寇韫话到嘴边又转了道。她径直越过夏侯朝,跃上了他身后的马车,“回家换身干净衣裳再说。”
夏侯朝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顺着她轻盈的背影又扫了一遍,才暗自松下心来。
……
潇然轩主屋的窗大大咧咧敞着,大小刚好的窗框将夫妻二人完美地框在其中。从远处回廊的拐角看过去,两人紧靠在一起,异常亲昵。
心荷只偷摸看了一眼,便咬着牙跑开了。
屋内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夏侯朝格外庆幸自己的书案体型足够大,否则很难完全容下他的诸多奏本,以及她的棋谱。
可惜座椅纳不下两个人。
他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奏折,眼睛时不时往寇韫那边瞟。
后者左手握着不知从哪寻来的裁尺,右手捏着炭笔,一顿埋头苦干。
夏侯朝控制不住自己非得要往旁边去的眼睛,眼珠子总是歪斜,便有些犯晕,索性把奏折放下,侧过身光明正大地看。
当然是在看棋谱,虽然偶尔也看看别的。
“你说我这么听话,秦萱若会不会后悔?”寇韫垂着脑袋,目光专注在笔下,嘴上却试图转移夏侯朝的注意。
她实在受不了他这毫不遮掩的眼神。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戳破他,可明明是她喝的酒,怎么好像醉的是他,而且到现在都还没醒。
“想来这也是她期盼的吧,否则为什么会劝你服软。”一本正经的语气,似乎是真的这么认为。
“那她还挺能忍。主子不在,她一时半会儿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寇韫对着纸上的线格翻了个白眼,“怀王世子那儿,你派人过去了?”
“嗯。”
提起此事,夏侯朝便正了神色。他这位二哥的心思诡得很,实在是不得不防。
“上回中秋,从那两个刺客身上搜出的毒药也给纪大人送去了?”
“嗯。”
她的话头转变得很快,不过他听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几乎没有犹豫,又问出口,“你怀疑今天这批跟上次的有关?她今日跟你说了什么?”
他看到纪逢欢同她说了话,而她一回来就让他把上次收着的毒药给纪逢欢送过去。说明她已经有了怀疑的方向,而他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寇韫感觉后脖有些发痒,想伸手过去挠,却是被人一把擒住。
这让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挥拳过去,却瞬间便意识到是他在身旁,于是将手上的躁意压了回去,只侧眸问他,“怎么了?”
夏侯朝的大手圈着她的手腕,递到她面前,“你看看。”
整个手掌心干净的地方没有几处,五指或多或少都沾了点炭灰。寇韫又摊开右手,现在十指都沾上了。
她眉头一挑,侧过头去面对他,“后脖痒,你帮我。”
夏侯朝松开手。明明没人抚琴,他却听到了“噌”的一声,不知道是哪里走了音。
她轻阖一下眼睑,将两边手掌晾在他面前,语气平稳且无辜,“手脏。”
又是一声,他仍然没有寻到是哪里发出的声音,但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落了拍。
只知道鬼使神差地照着她的指令去做。
见他开始动作,寇韫便转了回去,继续干自己的活。
只用绸带束着的柔顺青丝被轻轻拨到一旁,露出白净修长的脖颈。
夏侯朝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左手无意识攥紧了衣角。
他停下不动,寇韫又出声提醒,“天柱穴附近。”
静默良久,她已经在图上标好一子,他温热的指尖才敢触上她的脖子。
也不知是他的手指携了雷,还是她的肌肤带了电,两人同时颤了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游遍全身,心跳似乎也相通了,皆是如鼓声般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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