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幽恒的淡漠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情感，那个愧疚和懊悔将要溢出，卡在嘴边的三个字也快要脱口而出。
然后榭林嗤笑一声打断道：“诶！打住，别老说那三个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说着，他看向手腕间一道平常被遮掩起来的，像是烙印在皮肤上的黑色镣铐，满不在乎般道：“都说了很多遍，我是自愿的，你别老瞎想。”
话虽如此，然而幽恒的神情仍旧落寞，往昔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那一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一如往昔，幽恒与当时尚未改名的榭林一同结伴玩耍。
他们的兽父曾经提醒过，近来外面不太平，告诫他们切勿乱跑。
只可惜，十来岁的孩童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他们自恃是孩子堆中首屈一指的孩子王，便离开部落，前往他们的秘密据点玩耍。
然而，那天他们玩得过于疯狂，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想起要赶回部落。
这条走过无数次的熟悉道路，却在今日，将他们引向了夜晚准备袭击部落的奴隶侍从。
为首的两个侍从接到的命令，便是抓一个小孩回去，献给他们的少主当宠物。
本打算袭击前方不远处的部落，结果半路就遇到了这两个小孩，正好省去了麻烦，抓了俩小孩直接回去邀功。
幽恒和榭林当时奋力的反击，然而成年兽人和小兽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很大的。
即使幽恒和榭林都使用了自己的特性本领，结果也只是打伤了两个奴隶，毒死一个领头人而已。
两人被制服后昏迷，等再次醒来时，他们就来到了一座阴暗繁复的城堡内。
为首上座的兽人将两个小孩泼醒，居高临下的审视了两人一番，转头又一脸慈爱的对着身边的小亚兽问：“孩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那个小亚兽一蹦一跳的来到两人身前，幽恒和榭林被侍卫压在地上像个货物一样被挑挑捡捡。
而那小亚兽面上挂着不谙世事的纯净与好奇，随后欣然道：“兽父！我两个都想要！”
上位王座上的兽人无奈又可惜的摇头劝道：“‘榭林’，你身体不好，力量只够签订一份契约，再选选吧。”
那个叫‘榭林’的小亚兽闻言，纠结的咬着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榭林的目光几乎要吃人了，而幽恒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也只有榭林知道他的双眼里毫无情绪时才是他杀意泛起时。
而面前站着的小亚兽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个灰色的小兽人貌似脸色好看一点，随即他便纠结的指了一下幽恒道：“那我要这个吧。”
上位的兽人慈祥的笑着，随后大手一挥，从招来的侍从手里接过了什么。
他从高位走下，将手里的漆黑镣铐递到那个小亚兽手上道：“来，‘榭林’，兽父教你怎么用这契约。”
随着兽人的引导，那副镣铐在小亚兽手里逐渐发亮，最后竟然变成一团黑色的光球，悠悠的飘向幽恒的方向。
榭林看的心里着急，他有预感，这个黑球要是接触到了幽恒，那幽恒这辈子就完了。
高傲如他，怎么可能会当别人的宠物。
他看着身边幽恒如坠寒窟的眼神，榭林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在电光火石之间奋力挣脱开压制他的兽人，随后扑向了幽恒将他挡在身后。
可那光球太近了，他已然没法闪躲，只能下意识的抬臂一挡。
霎时，一道漆黑色的枷锁像是嵌在皮肤里一样，就那一瞬间榭林的脑海中全是两个字：臣服。
臣服主人，服从命令。
即此，契约成立。
而那兽人似乎很不满意，叫骂着将榭林踢飞了很远，幽恒也一时间惶然无措。
最后还是那个叫“榭林”的小亚兽劝道：“没关系的兽父，反正这两个我都想要，就都给我吧。”
那个兽人也是溺爱孩子的，虽然幽恒已经没法和那个小亚兽契约，但是作为奴隶主的他们有的是办法不通过契约而驯化奴隶。
从那之后，只有臣服才能有饭吃不挨打，也只有臣服才能获得见到阳光的奖励。
当幽恒被“驯化”好了之后，就有人带着他去见他的主人。
彼时的榭林正在和小亚兽玩着过家家。
小亚兽说：“你喜欢吃糖，我给你糖你怎么不笑呢？”
榭林的嘴角僵硬的挤出笑容道：“谢谢主人。”
可只有一旁围观的幽恒知道，榭林不喜欢甜的，并且吃甜的会牙痛。
所以，有时候，纯粹的天真反而异常的残忍。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榭林的诡异一笑，就像是真正的灵魂被封印在躯壳里，而这副躯壳不属于他自己一般。
再到后来，他们长大了，起义军也终于打过来了。
榭林被契约控制和起义军厮杀。
兽型态的沙狐即使累到站不起来，也还是像被无形的线扯动一样，不知疲累的继续战斗。
而幽恒临时反水，在‘榭林’的不可置信中用铁器将他斩于刀下。
此时的榭林也终于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本以为一切就此尘埃落定，但是‘榭林’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向榭林下令：“我要活着！让我活着！”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一直回荡几十年里。
榭林此后便一直生活在他最后一句话的梦魇里。
即使主人死亡他也摆脱不掉最后的命令。
从那之后只有幽恒知道，榭林每晚都被梦魇困扰。
梦里的声音一直催促他、压迫他，将榭林的精神撕碎后又胡乱拼凑，最终都会汇成一句话：“我要活着，让我活着。”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幽恒撞见了榭林和自称罹的男人之间的交易。
只要献祭某个人，他就能结束这场无尽的梦魇。
随后，榭林便成为了他所厌恶的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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