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谁的尖叫声先响起来，刺耳凄厉，后又变为一声沉闷紧促的哼声，淹没在急切的呼声与询问声里，再也没了动静。
“这是老四的声音吗？还是老三？”
“不知道啊，他俩是双胞胎，从来就没人分清过啊。”
“出什么事了？老四！老三！说话啊！”
“这雾也太大了，咳咳、咳，我啥都看不见啊！你们人呢？”
浅黄色的浓雾似乎有了实体，烟雾越是多，越是浓，这片天地间的颜色就越深，到最后甚至像是有了碰撞实体，连声音都透不过去，有些雾太浓的地方，还会绊到别人四处摸索的脚步。
“咳、妈的……真是见鬼了，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能听到、咳咳咳……”
老二因为身形问题，在雾里反倒比其他人更容易看清，也更容易避开那些已经变成实体的东西。
只是这雾实在太大，弥漫开来的范围也太广了，老二自己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没有来过的，还是他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回头路。
脚下勉强能看清的路也愈发模糊，直到只剩下了雾。
茫茫无际的雾。
他不断从储物戒里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时带来一阵风，有时飘来一阵雨，却都对雾不起什么作用。
“操，这破系■的什么风■和降雨■啊？一点用都没有还让我搭了那么多积分进去，操。”老二嘴里嘟嘟囔囔的，将方才拿出来的那堆东西随手扔到地上，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浓雾里游荡。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这四个人加起来都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也不知道他搞出来的什么东西，又呛人又迷眼睛，真是邪教。”
他似乎对方才那声惨叫完全不在意，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拐杖拄着，无论怎么看都格外滑稽，但他自己就像丝毫意识不到一样，边自言自语着边摇头，不用靠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老人味儿。
他的嘟囔与嘀咕没有持续多久，在片刻之后就停了下来。
先是探路与撑扶用的拐杖向前碰到了什么东西，老二轻啧一声，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方才丢那些东西的地方，他边用拐杖向前摸索，试图将那堆东西的大概位置判断出来，一边又念叨起来。
“又鬼打墙，我就知道肯定是在鬼打墙，不然哪里的雾能变成这样的，真是疯子。”
拐杖敲着他们站立的云层，竟然也能传来几声闷响。
“我记得那堆东西没占这么大地儿啊……这怎么摸不完了？”
耐心终于宣布告罄，老二不再用拐杖敲击判断位置，而是直接杵了上去，试图将那东西推离自己的行进路线。
但偏偏就是这一推，让他察觉到了十二分的不对劲。
拐杖杵上去的时候竟然陷入了什么绵软的东西里，要知道，他方才丢的那堆东西就没一样能称得上是“柔软”的。
可眼前是迷迷蒙蒙的雾，抬手依稀可见五指，除此之外尽是一片雾蒙蒙。
他丢了拐杖，谨慎地摸出一把小巧袖珍的东西，扣动机关，紧紧握在手里，黑洞洞的圆口对准了前方，似乎只用这一件东西就足以护身。
老二就这样一边举着，一边用手在地上缓慢摸索，静谧的氛围内只能听到他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和跳动越来越快的心脏，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他自己从未独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虽排在老二，可由于长时间的混吃等死和对连天会以及自己体内那个东西的信任，他的功力已经远远不及当年了。
若要按照武力程度排名，估计他也只能接替老十的位置了。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也晚了。
老二咽了口口水继续向前摸索着，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都请了一遍，那只手越是往前伸，整只手掌就抖得更厉害。
口干舌燥，心慌意乱，莫过于此。
他的身子往前探、再往前探，抖动的指尖终于摸到了云上，随之传来的是冰凉黏腻的液体，手掌向后瑟缩一瞬，是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堵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
再往前伸，他摸到了冰冷滑腻的皮肤，有什么东西如蛇一般窜上来，钻进他的袖口，鳞片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在连天会里逮了这么长时间，按理来说老二是不应该害怕尸体的。
他捂着嘴堵住了惊呼，却堵不住胃液翻滚带来的一声呕，他跌坐在地，脚步向后挪腾着。
尸体是老三的。
老三和老四这对双胞胎完全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性格也没什么大差别，就好像一个是另一个的复制体一样，这么久以来，能分清老三和老四的人屈指可数。
他老二就是其中一个。
不外乎别的，当年老三老四还小，进了连天会以后是他这个老二带大他们俩的，对寻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也有很深的印象。
老三的食指指骨处长了个嚢，鼓起一个硬硬的小包，让漂亮的十指看起来有几分畸形。
他曾经要为老三将嚢去除，到他们这个份上，什么大病大灾都是谈笑间就能痊愈的事情，更不用说这种小病了，简直是手到擒来。
可老三不愿意，说什么也要留着这部分和弟弟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正是因为老三当时的顽固，才有了现在老二能分辨出尸体主人的机会。
老二趴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转，他捂着嘴的手不知何时也沾染上了老三流出来的血渍，带着浓郁的腥气糊在口鼻处。
他心神几近崩塌，根本没空注意身侧浓雾中传来的微弱波动。
老三为什么会死？
他的实力比自己要强上许多，对上谁都能打得有来有回，更别说他们为了今天的胜利，早已将这些人的剑招与绝招演练过成千上万遍，可以说所有招式的变化与破解方法他们都一清二楚。
在这种情况下，老三更不应该出事才对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向前胡乱摸到拐杖就拄着站起身来，神思恍惚地向前走去。
对，还有老四，他一直和老三形影不离的，他要去找老四问问情况。
可在他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也就是方才浓雾翻涌之处，老五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后退了两步，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她看到了什么？
老二将老三活生生吃了！
不行，她要去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才行，决不能让老二这样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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