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针管，一针扎入孩子细小的血管，利落准确，然后缓缓把药剂推进。
孩子的抽搐慢慢停止，努力抬眼，小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微弱，陆以述微微低下头，想听清他的话。
“医生哥哥，我好痛，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陆以述看着他眼睛里透出的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地说：“马上就会好了，你哥哥说希望你加油。”
“最近几天很关键，有任何情况马上联系我”，他嘱咐值班护士道。
然后没再和任何人有交流，陆以述急急忙忙脱下消毒衣帽，快步走出ICU。
再接着走出医院，天已经隐隐有了要亮的趋势了，只是夜幕里几颗星星还透在光亮之间，不肯褪去。
像把云拨开就能看见光，陆以述在这黎明破晓之际，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林听本来打算一夜不眠，表达她强烈的决心的，但是早就跟着陆以述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直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房间灯自然也顾不上关。
陆以述是在后半夜才到的家，林听房里的那盏灯在漆黑的晚上格外引人瞩目。
他紧紧拧起眉，猜测她是一晚没睡。
本来就不健康，还敢熬夜，他这还没走……
陆以述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熟睡着的林听却被吵醒。
她本能性地就摸起手机，连来电显示是谁都没看，困倦地搭在耳边。
林听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快点睡觉，不许熬夜。”
她没睡醒自然有起床气，更何况对象还是惹她生气的某人。
真是有点搞笑了，她睡得好好的，被他一个电话吵醒不说，“你凭什么命令我！”
林听小脾气一上来，顿时掐断了电话，凭什么她什么事情都要听他的，他却可以不询问她意见，想走就走。
陆以述的来电显示又亮起，林听不接，困意早在接他电话的那一刻就磨掉了。
她听着电话铃声一直在响，思绪却飘向远方，她无助地蜷起双腿，用睡裙包裹住，把下巴放到腿上，开始发呆。
电脑上浏览到的照片还历历在目，孩子老人青年人，无一幸免，都睁着求生欲望的眼睛，他们都想活下去，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林听何尝不知道，她该放陆以述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抱负追求，她知道，他的生命里应该有别的东西。
而她的生命里也不该只有陆以述。
疲惫地合上眼，觉得脑袋似乎有些昏沉，伸手扶额，却蓦地一愣。
她的额头怎么有些烫？无力地下床找来温度计，一测38.2，竟然有些低烧。
再没了睡意，陆以述说，生病了得马上看，拖不得。
她拾掇拾掇，出门时天还完全没亮，凌晨四点半，林听口罩帽子全副武装，打了个网约车，去了医院。
这回倒是没人认出她来，她挂完吊瓶天刚微微亮。
七点的医院人还很少，林听慢慢在医院廊下走着，烧是退了，身体却还没什么力气。
突然一道哭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是一道孩子的哭声，带着害怕与慌张，由远及近。
林听循声而去，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哭着朝她的方向跑过来，揉了揉眼睛，确定她没看错。
竟然是顾悦。
“悦悦！”林听想叫住她，但是她似乎没听见似的，还是低着头哭着往前跑。
林听看她身后也没个大人，赶紧追上去，怕她出什么事情。
“顾悦！悦悦！”林听发现叫她的名字却没什么反应，这时候她也看见了顾悦左边耳朵上的助听器不见了。
林听赶紧拉住顾悦的小胳膊，让她可以看清自己的脸，果然顾悦的小脸有一瞬间错愕。
她啜吸着眼泪鼻涕，泪眼汪汪的眼睛里却微微有了安定。
林听把她小小的身体抱进自己怀里，拍拍她的后背，让顾悦先稳定情绪。
然后靠近她的右耳说话，她知道她的右耳略微能听得见些声音。
“悦悦，可以告诉林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老师，我的助听器不见了，还有人要抓我，我好害怕。”
“你的助听器掉哪儿了知道吗？”林听又问。
顾悦含着泪，对着林听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医院楼梯间走。
“林老师，刚才有个戴帽子的人追我，我就往这里跑了，后来助听器就不见了。”
医院的楼梯间楼层灯应声而亮，林听陪着顾悦找了五层，都没看见助听器的痕迹，顾悦小小的脸上都是爬楼后的汗水。
林听也好不到哪里去，似乎刚刚退下去的温度又烧了起来，爬楼喘得厉害。
“林老师，我们可不可以休息下？悦悦走不动了。”
顾悦苦着一张脸，摇摇林听的手。
“那悦悦，你坐在这里等着老师，我再往上面几层找一找，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叫林老师，我肯定能听见，好吗？”
林听又凑近顾悦的右耳，仔细嘱咐。
助听器是个麻烦东西，又价格昂贵，虽然别人捡走或许无用，但是若是损坏的话，顾悦的生活会很不方便。
虽然她大病未愈又剧烈运动后，身子不太舒服，但是还是咬咬牙继续爬楼去找助听器。
又往上头走了三层，发现第七层的楼层灯本就亮着，林听莫名有些不安，故意放轻了步子。
抬头往上看，有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站在楼梯口低着头，黑色帽沿压得极低，看不清脸和神情，男人很高，人高马大的，是个年轻男人。
林听心里咯噔一下，戴帽子的男人？
男人的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正在细细打量着，林听定睛一看。
是顾悦的助听器！！！
她现在已经百分之八十觉得这男人就是追顾悦的坏人了。
怎么办？这人看起来身强力壮的，这里又是偏僻的楼梯间。
但是如果她找人来帮忙，说不定这男人就会带着悦悦的助听器逃走，他戴着帽子也不一定能通过监控轻易找到这个人。
林听脑子里已经进行了八百遍思想斗争。
“噔！”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无声，灭了，男人跺了跺脚，灯才又亮起来。
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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