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正开车门下车,张小雅从厅里跑出来:“林队!”她拿起门边的一把黑伞,两步跨下十几层的台阶,一直跑到林义面前。
林义的视线越过伞下的头顶,望进大厅:“余萍人呢?”
“林队,林队……”她不知道想说什么,伸出的双手也不知道想抓住林义的手还是胳膊,在空中微微发抖着。
林义看向她:“嗯?”许是那双手发出了强烈的暗示,他握上了一只,“怎么了?手受伤了吗?”
张小雅边摇头边流泪。
“那是怎么了?余萍人呢?”他说着环顾停车场,看到隔了几辆车的警车。后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男警员的脸:“林队,我们在这里。”
旁边的余萍盯着季冰,季冰盯了她两秒,转回头。就见大厅门口站着季鸿。
“爸?”
刚要走向台阶,忽觉右边有什么。他转身望去。那死寂沉沉的墓碑中,从两棵松树的缝隙间一直延伸至云雾中,好似到达了天堂。
一位撑着黑伞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盯着花岗岩上的水流,寒风扬起她垂落颈部的乌发。额头的一圈白色,似乎有些眼熟。
季冰摸上自己的额头。等不到明天了,他现在就头昏脑涨出现了幻觉。他走向墓地。就算厉鬼变的,他也要好好看一看她睁开眼的模样。
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他已有半个月没见过了。
黑伞穿过两棵松树间,被捣乱的枝条卡住。她抬起头,刚要看伞,却看向了他。
不但眼睛犯迷糊,耳朵也幻听了。她奔了过来,用夏日清涧的嗓音呼唤他的名字。狂风吹走了被主人弃在树间的黑伞,翻转着飘远。
她边跑,边手托着肚子。
他也跑向她。怀着孕仍喜欢跑步的性子,一模一样。
她扑进了他怀里,额头的纱布被雨水浸湿,透出里面黄褐色的药包。
瘦弱的骨架,也真实得硌手。
“思思?”
喜欢用头蹭他胸口的习惯,也如出一辙。
“你……怎么在这?”
怎么可能呢?她应该躺在他们卧室的床上,等他回去的时候再睁开眼睛。
季冰左右张望。被两辆大货车前后夹击的心悸涌上心头。
没有看到赵森的奔驰,也没有看到自己停在兴民医院地下室的布加迪。
他盯着唯一一辆的出租车道:“和爸打的来的吗?”手一伸,拿过遮在林义头顶的伞,打到林思思头顶。
林思思点点头,又摇摇头,而后头一点一点打起盹:“我想睡觉,可以送我回去吗?”
“林义,我们要回去。”季冰扶住她喊道。
“哦,哥也回来了。”她睁大眼,忽然又精神了。“等一下,有个东西要还。”说着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把小巧的92手枪。
他赶紧用大衣包住,小声问:“哪来的?”
可林义已经看到了,走过来,拉开他大衣就抽走了。
他看看枪管上的五位数编号,猛地转头:“张小雅!”
“到!”张小雅赶紧立正。
“再有下次,自己打离职报告。”
“是……”
“哥,不是你想得那样。”林思思道,“当时情况危急,余浩要行刺我爸。枪不小心掉地上,离我最近,我就捡起来。怕被抢,就塞口袋里了。”
“是这样吗?”林义盯张小雅。
张小雅盯着他不说话,在眼眶里直打转的眼泪终是混着雨水一起流淌。
林义叹了口气道:“《枪支管理法》100遍,枪我代管一个月。”说着把枪塞入不停淌水的皮夹克里。
林思思轻轻呼出一口气,头一歪,倒季冰怀里没了动静。
季冰赶紧喊季鸿:“爸,您的车呢?”
站告别厅门口的季鸿喊道:“林警官,我不能看犯人了,我要送我儿媳回家了。”
林义就跑上告别厅,把蹲门角的余浩给押出来。
“老爷,老爷……”中年女人追出来,拽住林义的皮夹克,跪到地上。“是误会,我们两家世交,怎么会反目成仇啊?”
林义拉开她手,留下一句:“不想吃牢饭,就永远不要冲动行事。”
季鸿打着伞,撑到余浩头顶。余浩转头,面露惊讶。
“不用这么看着我,”季鸿道,“送你最后一程,从此陌路。”
余浩低下头,脸上淌下水流,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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