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看的极为认真，几乎是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十八页的纸足足看了一个时辰，然后才缓缓合上，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又是一刻钟过去，徐常才缓缓张口，看着韩玉正欲说话，忽然瞅见韩玉额前的几个白发，神色一变，抬起手欲言又止。
“元正，你……”
韩玉眼睛上翻，用手捏了捏这几根白头发，笑着说道。
“哦，徐叔说的是它啊，几根白丝而已。”
“元正，你当真是有匡扶天地之才，老夫远远不能及也，不管是对当下局势的分析，还是提出的解决办法， 都是冠绝天下。
老夫钦佩之至，但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元正予以指点一番。”
“徐叔过誉了，但问无妨。”
“首先就是这里，元正的意思是虽然朝廷撤销了使司，但是他们却优先录用到三监中来，换而言之就是给他们换个名字，其实还是这些人，对不对？”
“不错。”
韩玉点头。
“如此一来，不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吗？这些人和当地衙门和那些盐商勾结密切，此不是自欺欺人乎？”
韩玉就知道他会问这一点。
韩玉所想的办法，需要按照几步去走，这只是第一步。
按照现在的情况，各省州府的使司如果按照圣旨所言，都被打掉重来，这些人也要统统换掉。
当然，这一点是没有错的，而且好处明显大于坏处，可最大的问题是这么一来会给当地相关商人，以及衙门带来极大的不满，会影响稳定性。
对于朝廷而言，这条国策是影响全国大局的事情，所以一切都要给稳定让路，一切先求稳。
如今圣旨没办法撤回怎么办？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韩玉的意思是，使司虽然取消，但三监在各省州府的分监，其中的主要官员仍然优先选择他们。
所以从表面上看，除了从使司变成三监换了个名头外，其他的都没什么。
商人接触的还是那些人，这些人又是当地衙门官员扶持起来的，他们的抵抗性降到最低，最容易接受，从而稳住基本盘。
可实际果真如此吗？
或许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那便是“人性”二字。
就拿曾经的安和府盐司来说，曾经的他只是一个区区七品芝麻官，并且上受衙门大人管制，下又受那些商人为难。
韩玉就不相信他心中没有怨言，可一旦成为盐司分监的监司，按照朝廷定下的品阶，直接原地升两级变成正五品官员。
而且不受当地衙门管束，就算是知府也拿他不得，这位使司突然一步登天，定会想起以往的一些事，韩玉就不相信他不会有些别的想法。
即便双方没有过节，当地衙门再想在其中插一脚，他会答应吗？双方必然会爆发种种矛盾。
但他毕竟在当地，所以为了抗衡衙门的压迫，就必须给自己找新的靠山，也就是上京的盐司总部，皇帝陛下。
所以此举可以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分化盐司和当地衙门的关系，再到上面的省州也是同样的道理。
即便有些意外，但韩玉敢肯定大多数人会选择和当地衙门抗衡的，这样一来目的就可以达到。
再者，稳住基本盘之后，过个几年彻底稳定下来了，朝廷再找理由将他们换掉，到时也是顺理成章。
也不排除一种可能， 就是衙门和盐商勾结做出加害盐司一事，可如此一来朝廷正好可以找个由头，派人好好调查，然后给予重重打击，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一切顺理成章。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合适的。
经过韩玉这么一番解释，徐常的脸色渐渐舒缓。
“元正之言令老夫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不错，这和推恩令类似，的确是从内部分化他们的好办法。”
徐常本就聪明绝顶， 韩玉都解释这么清楚了，他怎会还不了解此策妙处。
这个问题点搞清楚了， 其他的那些都较为简单了。
接着他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韩玉提到朝廷要秘密派人，扶持一些商家做生意，而且一定要做大做强才行。
在徐常看来，朝廷这么做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培养这些商人能有什么好处？
可这就是韩玉接下来要走的第二步。
“竞争！”
在稳住大的基本盘之后，朝廷能得到一个较长时间的缓冲期，但这些人迟早会发现情况不对，到时还会闹出其他的事情。
并且，人的关系就如同破裂的镜子，一旦裂开再修复也会留下疤痕。
这次的事情，这些名门望族已经发现朝廷要从商的意思，故而无论朝廷做什么，他们都会提防这一点，甚至做出一些很过分的举动。
所以在这段缓冲时间结束后，朝廷必须要在商业上，具备和他们掰手腕的能力，这便是商业战争。
韩玉的建议是，朝廷通过收编一些现在的小商人，暗中给予一切支持，让他们去打破大家族的垄断，和他们进行硬碰硬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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