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小雨连着下了几天，眼看着就要到年根，已经是家具行的师傅们最后一天上班，早上熬了粘稠的红枣红豆粥，配了酸黄瓜和咸鸭蛋。
楠楠早上也不要吃包子了，这个天就是要吃点热东西才全身舒畅，楠楠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粥碗，自己拿勺子挖粥吃。
桃花转过头煎饼的功夫，再回过神来，就看到师傅们都看着楠楠宠溺的笑，眼神里都是“看楠楠这个小机灵鬼”。
桃花赶紧来看，一碟子咸鸭蛋，中间油汪汪的松沙蛋黄一个都不见了，就剩下鸭蛋白。
“楠楠！”
楠楠装傻，笑眯眯的看着桃花，“妈妈！”砸吧砸吧嘴吃的喷香。
握着勺子的手还沾着油汪汪的鸭蛋黄，但是楠楠一无所知。
桃花又好气又好笑，楠楠还有些小得意——妈妈没有发现吧。
孙国富笑得最大声，赶紧劝桃花，“哎呀，小孩子嘛，多大点事！我们年纪大了，就爱吃点咸的，喜欢吃鸭蛋白！”
孙国富说着就拿了一个鸭蛋白，用筷子把蛋白剥出来一块，扔到粥碗里，混着粥一块划拉到嘴里了。
楠楠目瞪口呆，难道鸭蛋白也好吃？
伸手拿了一个，用嘴巴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硬硬的咸咸的，不好吃！剩下的大半再也不往嘴里送了，王秀珍觑着空，从楠楠手里拿走了。
有这些爷爷们宠着，又有亲爷爷亲奶奶偏帮，楠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
桃花虎着脸，楠楠眼泪水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王秀珍早就心疼的不行了，赶紧抱过来。
“哎呀，还小呢！你现在跟她说，她也明白不了。等过个一年两年，她自己会看会说会听，慢慢就知道了！”
“妈——规矩都是从小就要教的。”
“还小呢！等明年，到了明年就三岁了，我肯定不拦着！再说了，你平时打她，我也没拦着，她还在吃饭呢，打小孩也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打！”王秀珍越说越觉得有理，反正今天不能罚楠楠了。
桃花看了无奈，看了一眼楠楠，她居然还从王秀珍的胳膊中间偷偷抬头看桃花的反应。
桃花索性先不管了，忍着脾气没发，正月里不能打小孩，过年前总要给她紧紧骨头的。
桃花想好了不管就真的不管了，王秀珍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偷偷问肖卫民，“你说，桃花不会是生气了吧？”
肖卫民难得翻个白眼，“我要是桃花我就生气，当妈的管孩子，你插什么手！”王秀珍明明自己当妈的时候管儿子就特别严格，天成以为自己从小懂规矩是自己懂事，其实是还没记事开始王秀珍就对他要求特别严格。
但是对楠楠就是忍不住要心软，以前还只是背后说说，现在居然都开始护上了。
王秀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有吗？”
“母鸡护小鸡一样，你说你有没有？”
“楠楠还小啊！”
肖卫民咳嗽一声，“以前，我妈也是这么说的。”肖卫民不是不疼楠楠，但是，是非曲直总没错的，当妈的教道理，再心疼也不能护着。
王秀珍恼羞成怒，又有些脸热，“我下次不这样好了吧！”真是千年头一回，还要吃你的排头。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肖卫民，“我要不要跟桃花说说？”说个软话？低个头认个错，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肖卫民摇摇头，桃花当场没发作，肯定也是因为当时人多，当着别人的面跟婆婆争两句说两句，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好事者肯定要添油加醋，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就当没这回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等下次楠楠犯了错，你就赶紧躲出去。”以防万一王秀珍又要心软，索性眼不见为净。
话是这么说，王秀珍这一天特别勤快，下午还特意给桃花烧了一碗藕粉圆子。
桃花也知道婆婆是在变相的给自己道歉，圆子一个一个吃完，一碗藕粉吃的干干净净，一声妈叫的亲亲热热。
“就知道你爱吃小圆子，明天我给你炒糖年糕，也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桃花高高兴兴的应了，王秀珍松了口气。
楠楠就不一样了，小孩子不长记性，时不时就要犯错，三分钟五分钟就能搞一出事情来。
因为妈妈生气了，还战战兢兢了五分钟，等吃完早饭，早就忘记了自己犯错的事情了。
还没到晚上，楠楠就闯了个大祸！
孙国富和刘师傅准备下班回家，推自行车的时候才发现，自行车的车胎没气了。
孙国富的自行车车胎上扎了一根缝棉花胎的长针，纳棉被的白色棉线还在长针上面绕着。
桃花进屋拎楠楠，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雨，都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出来干的这事儿！
楠楠被拎到外面，一看这根长针，咯咯笑起来。
楠楠蹲下来，把长针拔出来，用力一扎，又进去了，扁着嘴学着自行车漏气，噗——
“像放屁！”
然后又自己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太高兴了，还打了个嗝。
王秀珍没眼看，肖卫民挤眉弄眼让她赶紧走，一会儿肯定是要雷声大雨点大，可不是早上的小打小闹了。
王秀珍一步一回头，往老钟杂货铺钻，又怕桃花下手太重。
桃花扶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哪摸出来的针。
看热闹的老钟媳妇一拍大腿，“哎呀，这个针还是我的！”
老钟跟老钟媳妇现在就住在杂货铺后面隔起来的小屋里面，老钟媳妇没事就做做针线，这个长针是专门用来缝棉花胎的，有时候用来缝麻袋。上次穿了白色棉线缝棉花胎，还没来得及换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楠楠摸走了，老钟媳妇吓得抚心口，“这可不得了，这回真要让你妈好好训你了！钟奶奶的针可不能随便乱摸，万一扎到自己了呢？”
楠楠这时候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了，妈妈虎着一张脸，钟奶奶一直在念念叨叨，楠楠到处找奶奶——奶奶找不到了。
爷爷呢？爷爷还在水井那边磨磨蹭蹭打水，也不着急过来。
一向笑嘻嘻的孙爷爷都不笑了：实在是笑不出来！这根本不是一个针眼！看楠楠那熟练的样子，这条车胎得换啊！补是不行的了！
楠楠赶紧偷偷挪小步，恨不得离桃花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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