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卫民知道王秀珍肯定是有事出去了，外面的天黢黑，今晚也没有月亮，知了在黑夜里鸣叫。
夏天的晚上，村里的路上容易出现蛇虫，肖卫民拿了手电筒准备出去迎一迎。
王秀珍正在国庆家的堂屋坐着。
都说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这个天，国庆家的豆腐房也是灯火通明，里面大灶热气腾腾，王国庆和钟琴两口子汗如雨下，院子里王绍伟和李美玲带着兄弟姐妹几个在忙着。
王秀珍过来找国庆媳妇钟琴，钟琴塞了个木块进灶膛，就赶紧领着王秀珍往堂屋坐。
倒了一碗茶叶水给王秀珍，王秀珍喝了一口，就是平常买的红茶，有些微微的苦，但是夏天喝着凉快。
“大琴，我是来问问，你们家田埂大概什么时候修？”
钟琴成天跟王国庆忙着豆腐房，地里的事儿很少过问，农忙的时候早晚一起下地，但是豆腐房的生意越是农忙才越好，家家户户都要换块豆腐吃吃，豆腐房的事儿根本停不下来。
前几年就把地里的事儿交给王绍伟夫妻两个在管了，王秀珍一问，钟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修田埂？好好的田埂修了干什么？”
“你们家今年不开水稻了？”
“开啊，国庆还特意跟绍伟说了，要多种点水稻。你也知道额度，我们家里的活儿都下力气，要吃点白米饭才有力气。国庆还喜欢吃糯米，面食他吃了容易饿！”
王秀珍一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就是李美玲自作主张，家里两老的根本不知道呗。
但是王国庆家还是王国庆夫妻两个当家。
王秀珍就把去年秋天王国庆家挖了半条田埂，又把田埂占了种蚕豆的事儿说了。
“一季蚕豆不算什么，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但是扒田埂好扒，夯田埂可费力气！要我说，田埂上直接存点豆子种种，省的第二年还要麻烦。”
钟琴的脸色很不好看，勉强笑了笑，“嗨！这事儿就是办岔了，国庆跟绍伟说了，种点蚕豆，其实直接种在田埂上就行，哪能扒了田埂。
我估计是误会了，美玲也不知道田埂我们一直是一家一半的，回头，我让国庆把蚕豆给你送过去，田埂让他们爷俩赶紧修好，后面还要种水稻，这两天时间最紧张，别误了时间。
多亏了你来说一声，我们两口子忙的恨不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这些事儿都没想的这么细。”
钟琴顾着面子，只说是误会了。
王秀珍也笑了笑，就当不知道，“说开了就行！我嫁到村里，我俩就认识了，以前还经常结伴下地挣工分，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直接上门跟你说一声。事儿说开了，你接着忙，我回去了，明儿早上来换豆腐！我家卫民就爱早上吃一口你家的新鲜豆腐拌酱油”
说着，王秀珍就把茶叶茶喝了，端着的碗放下，要往外走。
钟琴跟着送到院子门口，“明儿早上别来了，我让国庆给你送过去，顺便打点豆浆！”
“哎！”
李美玲看着王秀珍出了院子，才拉了一把王绍伟，跟他嘀嘀咕咕两句，心里有些打鼓，还不知道婆婆要怎么发作。
王秀珍才走了二三十米就看到前面亮了灯，肖卫民晃了晃手电筒，“是秀珍吗？”
王秀珍紧走两步答应了，走到跟前，看到肖卫民的衣服还没换，“你怎么来了，我留了热水，你不赶紧洗个澡？”
收小麦的季节，身上不洗就痒痒的，黏糊糊的，又是麦芒又是汗，别提多难受了。
“接你回家呀！大晚上的，到国庆家来？最近路上蛇多了，被毒蛇咬一口不得了。”
“为什么，为了田埂的事啊！这两天弄不明白，等到要放水还不修怎么办？田埂不够宽不够结实，肯定要漏水的啊！美玲小时候看着还蛮好的小孩，没想到现在心思这么重，我一看大琴的脸色就知道肯定不是大琴他们的意思！
你也是，我多大的人了，还要你来接啊？”
王秀珍说了两句，火气有点大。
肖卫民就不做声了，低头听着，认怂绝对没错。
肖卫民知道自己嘴笨，对外的事情一切靠媳妇，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该干活的时候就干活儿。
最重要的一点，该装傻的时候要装傻，装怂的时候要火速装怂。
两口子沉默走了一路，王秀珍想起来肖卫民也是担心自己，这两天又忙又累，又被李美玲气到了，这个脾气也不该冲着肖卫民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穿了雨靴出来的。”
肖卫民看了一眼王秀珍的雨靴，嗯了一声，接着往前走，路上把修水渠的事儿跟王秀珍说了，“明天一早就开始干，我爸年纪大了，就我们三家凑一凑人，”
“老大家估计能出两个人，老三家最多一个，咱家肯定要出两个的。”说起来，其实老大家的地最多，老三家才两亩地。
明摆着是自己家吃亏。
但是，这个事儿是个一劳永逸的事儿，赶早不赶晚。
王秀珍心里再不舒服，也点了头，“那就让天成跟你一块去，早点弄完早了！”
肖卫民就更没意见了，唯一的担心就是怕王秀珍又觉得吃亏了。
肖卫民想起来天磊嘴叭叭叭跟个机关枪一样，“别说，天磊这孩子嘴巴厉害，有时候也偷懒，但是脑筋转得快，干活也是又快又好。”
王秀珍笑了一声，“我觉得这样的孩子才好！天磊又不懒，脑子转得快，活儿没少干，人家能又快又好的干完就行，干完了歇一歇还不行？这也不能叫偷懒，这叫休息一下！”
王秀珍觉得天磊就挺好的，不像天成，以前有事情也不说，总自己琢磨琢磨，琢磨不明白也不吭声。
一直到他自己拜师学艺，又进了厂子上班，王秀珍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自从桃花进门，那就更好了，天成现在话明显多了，有事没事也跟爸妈商量商量，就说贷款那事儿，桃花嘴上不问，心里也打鼓。
自从那次之后，天成有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了。
别人都说天成是个好孩子，但是王秀珍以前挺担心的，就怕这孩子想左了，反倒是天磊这样的孩子，有一说一，不让人操心。
回到家，天成跟桃花已经洗澡睡觉了，房间的门关着，只剩下堂屋的灯还亮着，竹床上还印着汗水，估计也进屋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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