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机械厂在连市属于中等大小的厂区，虽然不是支柱型企业，但也是效益不错的厂子，支撑起了周围上万人的生活。
厂子占地面积八万平，在车间中间有一个小广场，上面的公告栏上贴着第一批下岗工人的名单。
来贴告示的是人事部新来的大学生，他贴上告示之后迅速跑了。
看着无数工人冲到公告栏前面，大声吵嚷起来，心里也有些悲凉。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之后厂子的走向无法预料。
在下岗名单上的人失声痛哭，而没有看到自己名字的人则庆幸地舒了一口气，更不乏幸灾乐祸的人。
第一批下岗职工达到了两百人，占了总职工的五分之一。
名单里面赫然就有着方国庆。
而方蓉蓉因为追回了五十万，留在了厂里，而财务部的张柳被下岗了。
实际是最重要的财务部，也轮到了一个名额。
方国庆看着下岗名单，再看看周围跟他一起下岗的老胡，叹了一口气。
他哭泣的声音让人心酸。
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就这么蜷缩在地上，无助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这个时候，方国庆无比庆幸，自己跟小妹合作做起了小买卖，让他有了养家糊口的资源。
现在，即使下岗，也对他的影响不算太大，不至于抱头痛哭，还能养得起老婆孩子。
心里还有点小庆幸，他回家帮忙，自己媳妇和小妹能轻松不少。
咱们也可以赚的更多了。
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就打算去做交接，早点回家。
到了翻砂车间，老曲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幸好你早有准备，不然打击是真的很大。”
说着，又往他的怀里塞了两个铜像。
方国庆没有拒绝，拿着铜像就要去更衣室。
老曲跟他一起，进了更衣室，看到里面没人，就对方国庆说道：“你们是第一批，我估计很快就有第二批了，咱们厂子是彻底完蛋了。”
方国庆一愣，收拾衣服的手一顿，转头问道：“啥叫很快就有第二批了？咱们厂子其实一直效益就不错，现在有了一些回款，加上刨除我们这些工人，缩减成本，厂子还能接到订单，可以好起来的。”
老曲嗤笑一声说道：“要是他们真想厂子好，就不会有人下岗了。上面这帮人要把厂子卖了，他们从中间拿了不少好处！”
“什么意思？”方国庆根本想象不到。
“就是字面意思。”
老曲冷哼一声，然后说道：“不能让他们这帮狗日的赚的太多，他们吃肉咱们怎么滴也得喝点汤吧。我告诉你，去找人事部和财务部要赔偿，高高的要！对了，你妹子不是在财务部做出纳吗，去找她。政府决定的下岗工人都是有补偿的，去要，不给就去工会告！”
方国庆皱眉，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纺织机械厂的厂长庄庆文是自己父亲的组长，后来一路高升，成为了副厂长。
父母双亡的时候，还是他力保了工作，让当时还不够年纪的自己接了父亲的班，把母亲的名额留给了小妹。
所以在方国庆眼里，庄庆文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好厂长。
后来成为了厂长，带领纺织机械厂一路高歌猛进，只是在去年，因为债务问题，才出了状况。
这才几个月，庄庆文就要把厂子低价卖了？
方国庆木然地去了财务室。
看到他进来，方蓉蓉站起来迎了上去。
看到失魂落魄的二哥，方蓉蓉安慰道：“二哥，没事，现在咱们的麻辣串卖的这么好，不比在厂子有前途啊，到时候……”
方蓉蓉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国庆打断了。
“小妹，我不是因为下岗的事情纠结。我还巴不得在家里全心全意地做麻辣串呢，咱们还能卖的更多。”
方蓉蓉看到二哥不是因为下岗而茫然，顿时皱起眉头问道：“那是为什么？”
方国庆看到走廊上没人，就拉着方蓉蓉小声把刚才老曲说的话说了一遍。
方蓉蓉挑眉，这个老曲确实有点东西。
“小妹，你说庄厂长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他之前那么帮我们家，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好厂长。可是，他现在为了个人私利，竟然贱卖国家资产，还、还让这么多人下岗，失去了工作，他们怎么办啊！”
这件事对于方国庆的冲击太大了。
他一辈子老实巴交勤勤恳恳，没有大出息，就只能卖个力气，但他自问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现在接触到一直以为的好厂长好长辈成为自私自利，偷窃国家资产的人，根本无法接受。
方蓉蓉拉着方国庆说道：“二哥，国家对于下岗工人是有补助的，毕竟工人在工厂工作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怎么也要有个缓冲的过程。对于年纪大将要退休的人，会酌情办理内退。你这种壮年，工厂会跟你谈买断工龄，赔偿你钱的。”
听到有赔偿，方国庆问道：“大概是多少？”
“根据工种以及工作年限确定，一般都是几千到一万多不等。你虽然不是高等级的工种，但是工作年限长，怎么也能拿个小一万块钱。”
听到有这么多，方国庆有些兴奋起来。
跟方蓉蓉分开之后，方国庆去往人事部，路过广场的时候，看到季副厂长走了出来。
因为下岗的工人都集中在公告处，对其他工人影响非常大，所以季副厂长和工会的米会长不得不走了出来，做下岗工人的思想工作。
看到副厂长来了，下岗的工人都激动起来，围观的工人也都凑了上来。
毕竟唇亡齿寒，现在的他们未必就不是未来的自己。
“季副厂长，我们以厂子为家，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厂子不能就这么放弃我们啊！”
“是啊是啊，这下岗之后，我们全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季副厂长、米会长，我们不要下岗！”
看到下面工人反应强烈，季副厂长赶紧说道：“大家冷静一下，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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