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信鸽带来的那封鸡毛信中透露的讯息，包括莫小丰本人在内，受邀与会五人的看法惊人的一致：贺崇成功地挫败了一起入营行刺事件，并俘获了刺客。
但是，五人当中，仅有莫小丰和祖法古二人意识到：贺崇要将刺客解送来邺都勘问，实则叧有深意。
祖法古正是觉察到了这个深意，才预感勘问刺客的差使会落到自己头上。
只是，他当晚和王氏把酒言欢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一件唾手可得的大功劳正在前方不远处冲他招手呢！
莫小丰这一夜几乎整夜未眠。他在努力思索着接下来要怎样进行谋篇布局，才能配合大哥演好这场引蛇出洞的好戏，争取达成一石二鸟的目标。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便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当衣衫褴褛，神色憔悴的不商被军士引来见他时，莫小丰登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急忙俯身扶起哭拜于地的不商，关切地问道：＂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商哽咽着答道：“我师父，他被柔然人给杀了！＂
饶是莫小丰已有预感，也被这句话震得愣了一愣，正想开口追问详情，又见有军士来报：＂禀大将军，宫门外来了位自称叫高兆的，说是和这位是一道从定州来的，也要求见您。＂
＂高兆？他不是高季式的大公子吗？”莫小丰心里惊讶着，吩咐那军士道，＂去带高兆到此来见。＂
他随即将不商扶至几案前坐下，亲手为他沏了碗茶，说道：＂你是怎么得知长乐公遇害的？＂
不商仰面一口喝干了茶水，带着哭腔答道：＂高阳王前往幽州去和柔然人接洽，结果…带回了师父的首级……＂
＂是你亲眼所见？＂
不商眼里含着泪点了点头。
“单四，带不商下去沐浴更衣，好生歇息。＂莫小丰转头吩咐道。
不商起身再次哭拜于地，嘶声恳求道：＂求渤海公替师父做主啊！＂
莫小丰拉起不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兄弟，你如信得过我，就先留下来吧。＂
高兆带来的消息和不商所说基本吻合：高阳王源斌去幽州和多咄太子接洽安宁双方边境事务，带回了种长乐及贺澈等人的首级。
“据柔然方面告知，这些人头是前些时偷袭龙城，在城内纵火抢掠的贼人，多咄太子施展神通将这些贼人导入深谷围困多日，最终竞无一幸免，都惨死在了谷中。柔然方面对这一结果也深表遗憾，所以才如数奉还了二十几颗首级。＂高兆接着向莫小丰解释道。
＂对于这件事，令尊怎么看？＂莫小丰摆手示意高兆坐下，问道。
高兆站着答道：＂家父逐一查验了高阳王带回的二十几颗首级，认为系冻饿而死，后遭虫蛭啃噬的可能性较大。为此，特地令小的带了种长乐和定襄公的首级来供大将军验看。＂
“呈上来。＂莫小丰脱口而出道。
高兆转身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和一名随从各捧着一具黑木匣子走了进来。
莫小丰此时虽然有些后悔，也只得硬着头皮命二人将木匣打开，正要迈步上前仔细观看时，忽见祖法古一头闯进屋来。
他急中生智，忙冲祖法古说道：“先生来得正巧，快瞧瞧这二人是如何身亡的。＂
祖法古昨晚和王氏多喝了几杯，此时头脑还不大清醒，听莫小丰要他验看首级，当下并没多想，迈步走到高兆身前，逐个木匣地认真查看了起来。
莫小丰因见祖法古验看得十分仔细，心恐被高兆等人瞧出破绽，遂也走至近前朝木匣内看去。
这一眼看去，他紧绷着的神经立马松驰了下来。
原来，木匣里装的是两副完整的骷髅头骨！
只见祖法古验看罢骷髅头骨的坑坑凹凹，又从袖中摸出一方巾帕，垫在手里捧起一具头骨，端详着上面的切口，问高兆道：＂公子可否告知这是什么人的头骨？＂
高兆为难地望着莫小丰，不敢答言。
莫小丰接过话茬，反问祖法古道：＂先生可瞧出什么了吗？＂
祖法古盯了高兆一眼，答道：＂回禀大将军，单从两颗首级上看，下官以为他二人并非横死。＂
＂何以见得？＂
祖法古又捧起另一具头骨，端祥着解释道：＂大将军请看，这两具头骨的切口如此平滑，整齐，即便是使刀的高手手持破甲公亲手铸造的宿铁宝刀，恐怕也不易做到。＂
莫小丰＂嗯＂了一声，没表态。
祖法古用小手指的指甲尖从那具头骨的凹槽里挑出一粒黑黢黢的东西，放在白巾帕上，叫他和高兆看，解说道：＂依下官判断，这应是块冻僵而死的虫卵。表明此人死后当在一极寒潮湿的地界倒卧过一段时间……”
没等他把话说完，莫小丰已转向高兆问道：＂你们是根据什么断定这两具头骨是定襄公和长乐公的？＂
高兆抱歉地冲祖法古拱拱手，答道：＂长乐公是不商贤弟认出来的，他说长乐公头颅左侧多年前曾中过仇家的暗器，疤痕至今仍在。＂说着，便指给莫，祖二人看。
“那定襄公呢？＂祖法古冲莫小丰点头示意高兆所说不错，接着问道。
高兆答道：＂定襄公的骸骨是柔然人单独交还的。高阳王推测，柔然人可能有归还其骸骨以使其葬于故邦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公子暂且下去歇息，得便再劝说劝说不商，要相信我会给种公一个交待的。＂莫小丰向高兆交待道。
高兆走后，莫小丰拿起几案上的一封荐章递给祖法古，说道：＂崔侍中这一去三五日未必回得来，以你目下的职衔（尚书左丞），在宫城值宿，办差多有不便。这是我才拟就的一份荐章，无须待丞相复函批准，自今日起，你暂以署理散骑侍郎的身份往来各宫苑之间吧。”
祖法古大喜过望，深施一礼道谢道：＂下官拜谢主公，下官定当唯主公之命是从。”
＂先生客气了。今后但以爵号称呼，再不得叫主公了。＂莫小丰伸手虚扶了一下，认真地提醒道。
他见祖法古张口欲要辩说，忙开口岔开话题道：“今后你在宫中值宿，别处皆可通传出入，只有两处，若我不在，最好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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