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王雅萍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雪地里,四周白茫茫望不到边际。远处有幢房子,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隐约能听见屋里传来笑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她想走过去,脚却像钉在雪里,怎么也挪不动。低头一看,才发现雪已经埋到了膝盖。
醒来时窗外还是黑的,手机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丈夫张建明在身边打着均匀的鼾声,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她腰上。王雅萍轻轻移开他的手,起身走到客厅。
茶几上放着婆婆昨天送来的冬至礼盒——两袋速冻饺子、一盒芝麻汤圆、还有一小瓶她自制的腊八蒜。礼盒用红色塑料袋装着,袋口打了个死结。王雅萍盯着那个结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打开。
六点半,张建明醒了。“今天冬至,妈说十一点前到就行,大哥他们也会去。”
“我公司有点事,处理完再去。”王雅萍背对着他说,手里整理着早已整齐的沙发靠垫。
“周六能有什么事?”
“报表没做完,周一要交。”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张建明沉默了一会儿,走进厨房开始烧水。水壶嗡嗡作响时,他说:“妈特意嘱咐让你早点去,说拌凉菜得你来,她拌的总是不够味。”
王雅萍没接话。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光秃秃的梧桐树。树梢上挂着一片孤零零的枯叶,在北风里瑟瑟发抖。
八点,张建明出门去菜市场买鱼。婆婆昨天交代过,要买条新鲜的草鱼,做她最拿手的红烧鱼块。王雅萍站在阳台上看他走出单元门,手里拎着那个用了五年的蓝色购物袋,脚步匆匆。结婚七年,每个节日都是这样度过的——提前三天开始准备,当天一早忙碌,中午在婆婆家聚餐,晚上回来时带着剩菜和疲惫。
她突然想起刚结婚那年的冬至。那时婆婆拉着她的手说:“雅萍啊,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过节都得回来,一个都不能少。”当时她心里暖暖的,觉得终于有了归属。现在想来,那句话更像是命令,而非邀请。
九点十分,王雅萍给部门经理发了条微信请假,然后换了身衣服走出家门。她没有开车,而是坐了公交,漫无目的地从城东晃到城西。
这座城市在她三十三年的人生中变化巨大。小时候住的老街区已经拆迁,变成了购物中心;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改成了健身房;甚至她和张建明相亲的那家咖啡馆,如今也成了连锁奶茶店。一切都在变,只有婆婆家的冬至聚餐,七年如一日。
她在人民公园下了车。冬天的公园人不多,几个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在打太极拳,动作缓慢如水中游鱼。长椅上坐着个中年女人,正对着手机视频里的孩子说:“宝贝听话,妈妈过年就回去。”
王雅萍在另一张长椅坐下,拿出手机。家庭群里已经热闹起来。婆婆发了好几条语音:
“建明鱼买好了吗?要三斤左右的,太大不入味。”
“老大,你媳妇的腿好点没?能过来吗?”
“小玲,你到哪儿了?记得带点饮料。”
接着是大嫂的回复,一条文字消息:“妈,我腿疼得厉害,实在走不了路,你们先吃别等我。”
王雅萍盯着那条消息,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发。她关掉微信,打开地图,手指随意滑动。城市在她指尖放大缩小,像一件精致的玩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探索过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市——每次出门都有目的地,超市、公司、婆婆家,三点一线。
她决定去城北的老图书馆,那是她大学时常去的地方,毕业后就再没去过。
图书馆还是老样子,红砖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阅览室里只有寥寥几人,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王雅萍在哲学区停下,抽出一本蒙田随笔集。翻开书页,一句用铅笔划了线的话跳入眼帘:“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是一个人懂得如何做自己的主人。”
她想起第一次见大嫂的情景。五年前的春节,大嫂刚嫁进来不久,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婆婆不停指挥:“芹菜切细点”“肉要逆着纹路切”“这个菜太咸了”。大嫂只是点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饭后王雅萍主动帮忙洗碗,大嫂小声说:“我真羡慕你,上班忙,不用天天来做饭。”
“你也可以找工作啊。”王雅萍当时说。
大嫂苦笑:“你大哥说家里不缺我那点钱,让我照顾好家就行。”
后来王雅萍才知道,大嫂有关节炎,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但每次家庭聚会,她还是会准时出现,在厨房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只有去年夏天,她住院做小手术,才“合法”缺席了一次中秋聚餐。
十一点半,张建明打来电话。
“你到哪儿了?妈问了好几次了。”
“公司的事还没处理完,你们先吃,别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事这么急?今天冬至,全家就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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