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元听完，居然真的在思考可行性，让江鹫有些感叹，这种乱世居然还有坚守本心的人。
“给！”
最终曹宗元还是良心过不去，又要了个碗，把自己的猪肘子夹到了江鹫碗里。
江鹫身子往后，示意曹宗元：“手都被绑了，我怎么吃？你喂我？”
曹宗元恼火，可还是解开了江鹫右手的绳子：“你要是敢跑，打断你的狗腿！”
江鹫也不含糊，拿起猪肘子就是啃，半分钟不到啃个精光，就连曹宗元也被他的进食速度震惊了，半晌又夹过来一块儿。
这次江鹫啃完用了一分钟。
“你家里人不给你吃饭吗？”曹宗元皱皱眉，还是没忍住问。
“应该说我要给家里人吃饭才对。”江鹫嚼嚼嚼：“老曹，你以为谁的生活质量都和你一样好啊？”
曹宗元听到他和自己对比有些不适，却还是耐着性子：“怎么，你生活很清苦吗？”
“不是清苦，而是活不了。”江鹫低着头，眼神都没给老曹一个：“我还在想赚钱法子，怎样才能确保我和我家里人不饿死。”
曹宗元看着他吃，没忍心又给江鹫夹了一块儿鹅肉。客栈的人确实给了他画像，可那场火也把拱形寨和客栈的黑色产业链暴露得彻底——
毕竟江鹫只拿走了钱，黑色产业的往来书信这些东西都还在，因为火救得及时没全部损毁。
曹宗元产生了一种摇摆不定的念头。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才犯法的，但是目前看来他杀的也不是好人。
可惜，自己听命于官府，所以不能帮他说话，犯罪就是犯罪，也必须得到制裁。
“倘若给你一条赚钱的路子，你能不再犯法吗？”曹宗元最后依旧动了恻隐之心，他开了口。
这年头官匪未必就不能转换，更何况他……
“你有赚钱的门道？”江鹫总算抬起了头，大概除了食物就只有金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有。”曹宗元瞎了的一只眼睛盯着前方，另一只眼睛看着江鹫，还真就挺诡异的：“要是让你跟着我当捕快，你来不来？”
当捕快的前提是把抢的钱充公。江鹫吃饭动作没停，隔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行，曹哥。”
曹宗元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看来本性还不坏：“真答应了？那你先随我去城里，后续的事再商量！”
曹宗元挺激动，可江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江鹫表现得都很乖顺，曹宗元看他没有要逃的迹象，也放松了点警惕，等到城门口时，居然连绳子都不绑了。
江鹫已经成功把驳找了回来，毕竟它一直没跑，跟着曹宗元一行人偷偷走了二里地，就被对方发现了。
曹宗元觉得这马实在是长得太独特，没有多丑可是就是奇怪，听到是江鹫买来的也就不再多问了。
进城的时候恰逢中午，浑厚的钟声仿佛自天空响起，江鹫骑着马跟在曹宗元身后，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
“哪来的钟声？”江鹫问，上次他来的时候天刚破晓，自然没听到钟声。
“城里的。”曹宗元一拉缰绳，马就乖乖的转了方向向着城门走，他也听到了钟声，在城门口停住了抬头仰望，似乎有些感叹：“终究是不复以往了。”
看江鹫好奇地骑马到他旁边，于是主动开口：“这钟楼还是和平时代建的，叫千红钟楼。”
“这是城里最高的钟楼，以前春天站在钟楼上，就可以看到周围花团锦簇，四面八方都是争奇斗艳的花圃。”
“万紫千红的……所以后来，这钟楼就被叫做了千红钟楼。不过现在，花圃都烧没了，城也是刚刚才重建的，根本再看不到任何春色了。”
说完他哀叹一声：“当年每逢春天有很多人渡江，为的就是来钟楼上看一眼春色，没想到，最后靠着钟楼富裕起来的城池也是最先被烧杀抢掠的。”
江鹫眼光一闪，默不作声。
春风随客渡长江，千红化雨落钟楼。
他抬起头，终于还是看到了楼的顶端，看上去有些古旧，过往给人们带来生活希望的钟楼，此刻的钟声却又哀怨又沉闷。
曹宗元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接着说：“其实那钟楼上还有题字：千红化雨落钟楼，说的就是这幅盛景。”
江鹫拉缰绳，率先向着城门跑去，曹宗元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这才跟上。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江鹫见他跟上来，又问了曹宗元一句。
曹宗元有些不好意思：“害，比现在年轻些的时候上了战场，本来都打胜仗了，结果突厥人又过来了，一箭把我眼睛射中了。”
“以你的眼力，会躲不掉？”江鹫纳闷儿。
曹宗元更不好意思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其实当时他能躲开的，可那个村子活口很多，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才发现是突厥引诱他们上钩的诱饵。
结果还能怎么样，他是个兵当然选择站在前边了呗，挡了一箭，就瞎了，差点命都没了。
江鹫见他不想说，也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知道拱形寨吗？”江鹫突然问道。
“拱形寨？不就是和客栈做死人生意的？”曹宗元立马警惕地盯着他。
“就是那里。”江鹫回过头：“里边有个阴郎中，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呢？实在不济还可以给你换一只。”
曹宗元闻言内心大为震撼，可还是坚定地摇头：“我都瞎了多长时间了，早都习惯了，没必要。
而且照你这么说来，换的眼睛还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的呢，要是因为我一个让其他家庭痛苦，那我会愧疚一辈子。”
江鹫不吭声，依旧把视线放在了钟楼上。
“押我回去以后，怎么办呢？”
“你得去衙门认罪，把赃物上缴，我才好给你说话。”
“可以，不过，我还想再回去驿站一趟。”
“你又要回去做甚？我可告诉你，再犯法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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