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程雅先在城外一户人家的后院寻了身普通布衣换上，又拿了两个灶房里剩的面饼，将兜里最后的一块儿碎银子留在灶台处。
天亮进城以后，程雅本想寻处地方吃顿热乎乎的饱饭，却见了满城的镐素。
打听之下，才知赵明谦三日前薨逝，全城百姓为之服丧。
他死之前，留下旨意，停灵三日下葬，不得劳民伤财。
虽然他的很多种做法为程雅所不耻，但其在位期间，做了很多有益南晋百姓之事。
兴修水利，治理田桑，修正律法，惩治贪官恶霸，减免赋税徭役。
百姓凡有所请，皆有回应。
跟着送葬的百姓走了一路，听着议论，程雅知道了去年狩猎那日，大皇子谋反，杀了当时的皇帝和跟去的皇妃皇子，又派人杀进皇宫，杀死了其余皇子。
因病中途扎营歇息的摄政王一行也受到围剿。
摄政王的暗卫拼死搏杀，才换得一条血路，汇合了城外驻扎的军队回援京城，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带着小皇子藏到枯井里的兰贵妃。
后来，有臣子力谏赵明谦继位称帝，也有臣子跪求小皇子登临九五的。
朝堂上为着皇位简直吵成一锅粥。
在府里养病三日，还不能下床的赵明谦被人抬着到了朝堂，恭请小皇子登基。
小皇子继位后，赵明谦拖着病体辅佐朝政，教导小皇子。
朝堂上下为之感动，终于相信赵明谦毫无私心，一心为国。
现在的南晋，一切皆如赵明谦所想，他和湘兰的儿子皇位稳固，朝堂上下团结一心，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因着新皇年龄小，赵明谦死后，他早就早就选定的几个顾命大臣，和垂帘听政的太后湘兰一起维持了朝堂的稳定。
夜里，程雅夜探皇宫，看到了三更还在批阅奏折的湘兰。
湘兰一身太后华服，满头珠翠，只发间一朵珍珠攒成的素白小花略显突兀。
如今的湘兰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已非昔日可比。
她的内室里，安睡着南晋如今的帝王，她的儿子。
程雅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湘兰，又悄悄的离开了！
当初的事，湘兰到底知道多少，程雅并不确定，可若说湘兰一无所知，程雅也是断然不信的。
就这么着吧，所有的一切就当埋在那片碎石废墟之下了！
出宫走到街上，程雅无处可去。
可笑的是，身无分文的程雅为了不露宿街头，最后又回到了摄政王府的小跨院。
那里，有程雅自己的衣服，还有她的小金库。
摄政王府里没有几个下人，如今赵明谦一死，隐在暗处的暗卫也都撤了大部分，府里清净的很。
只一点，这府里的人似乎不开火，程雅在小跨院里住了三天，每每都是半夜出府找吃的。
三天后，程雅换好衣服，收拾好小金库，趁夜等在城门口的隐蔽处。
天一亮，程雅身上披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城。
她先去了皇陵。
避过外围看守的侍卫，程雅到了赵明谦墓前。
坐在墓碑旁的石头上，程雅看着墓碑上冰冷的刻字絮叨，
“纠缠多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其实，你第一次杀我，我并不怨你，不过是立场不同，死于皇位争斗是我一个侍卫的宿命。
你用我换命，最终还能留我一命，也算不上多大的仇恨，我只恨自己愚蠢，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次，是交易，你我都知道，看似坦诚，实则彼此话都未说尽。
在交易之前，我便想到了结局，也想好了后路，我拿到了我想得到的，你也做了你该做的。
如今，我还活在阳光下，你埋入了冰冷的地下，隔着阴阳，一切都消散了！
再也不见了，我的故人！”
说完，程雅转头离开。
走在城外的官道上，程雅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
如今，东禹也应该知道她埋在碎石废墟之下了吧，是回去继续做她的暗查司主，还是离开去广阔的天下，程雅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犹豫之后，脚步一拐，她又回到了那片废墟。
之前，在被气流裹挟到古墓里去的时候，她的蓝月脱手不见了。
找了一圈，也没有蓝月的影子，不知埋在哪处深渊之下。
一无所获，准备离开时，却在废墟上发现了小柳的影子。
程雅笑了，原来，已经有人替她做好选择了。
小柳和几个农夫装扮的暗卫在杂乱的山石间不停翻找着。
有一个暗卫道:“柳主事，这一年，你往返好几次了，还能找到吗？”
小柳毫不怀疑的点头，“肯定能找到，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雅看着胡子拉碴的小柳笑的眼泪涌上眼眶，无论如何，都有人惦记着她。
抬起袖子在脸上摸了一把，程雅喊道:“小柳，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小柳似傻了一般看着浑身洒满阳光的程雅，愣了一会儿，定了定神，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不是幻觉，才跑到程雅跟前，傻呵呵的笑道:“哎，公子，我来了，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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