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这不是三媳妇嘛。”张婆子回头一看，原来正是牛氏儿媳白氏，牵着牛娃站在外围，不由得有些讪讪的道。
“我娘说错了吗？你们都是杨家人，怎么就去讨好个外姓人？”杨月见她娘背后说人被抓包，当即揽过话头质问道。
“我自姓白，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外姓人喽？”白氏脸色难看的争辩道。
“你——那姓乔的已经和我哥和离，自然是外姓人。你可是我们杨家人。”杨月向来嘴皮子不差，也就对阵乔亦雪有点词穷，对付这白氏她可不发怵。
“乔妹子良心好，一路上照顾我们家牛娃，不然早饿死了。牛娃可是杨家的根苗，你们娘们儿背后嚼她的舌头，我自然听不下去。”白氏幽幽的道。
她见杨月语塞，便又冷笑道：“倒是你们一家什么时候关照过牛娃？什么时候给过他一口吃的了？”
“你家牛娃关我什么事，谁知道他姓不姓杨？”杨月被白氏呛声得恼怒，口不择言的嚷道。
“你——”白氏闻言气得面上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老头和杨健在旁听得皱眉，尤其白氏说流放时没得到族人关照，让父子很是不喜。这关照个什么劲儿，那时节他们自己也吃不饱呢。
都是犯人，若不是靠几个女眷换得些吃食，说不定饿死半途。他们哪有闲心关照牛娃。
但妇人间吵闹，杨健父子也不愿帮腔，只转头和其他村人嘀咕。
“张婆子，你家丫头这么嘴里嚼蛆，你不管教？”白氏正气得流下眼泪来，她婆婆牛氏也脚前脚后的过来，直接找上张婆子质问道。
杨月这话就狠了，等于公然怀疑牛娃是不是杨家的种。白氏丈夫杨三可巧也是四年前生病死了，那时牛娃还没出生，是遗腹子。
杨三下葬后七个月，牛娃才出生。虽然也有无聊村人背后免不了说两句闲话，但婆婆牛氏却知道她的清白。
自打白氏嫁给杨三，小两口很是恩爱，几乎形影不离。这白氏又极孝顺她，婆媳关系和睦。
白氏手脚麻利，人又勤快，白天跟着杨三下田干活，晚上回来又屋里屋外的忙活，就是有了身子之后也不闲着。
这么好的儿媳哪里去找？牛氏对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
然而老天不公，白氏怀孕才两个多月，杨三便生了病。
本来若是早请郎中还能治，奈何杨三怕花银子硬挺，直到有一日忽然晕倒。
牛氏慌忙去镇上请人，那郎中来看视后说是能治，但开的方子竟然要二十两银子，关键治好也只是保命，杨三以后八成要落个偏瘫。
杨三听了哪里肯治，情愿省下银子用来养孩子。
牛氏也曾去族里借银子，奈何她这一房人丁稀疏，眼看着多灾多病的，借了银子哪能还得起？
再说族人能拿得出二十两银子的人家，也真没几个。
杨健家里倒是有这个银子，但正全力供杨健读书，哪肯借给牛氏？
牛氏、白氏在杨家这边借不到银子，各回了娘家也同样一无所获。
实在没了办法，那郎中只得改换了方子，换上极寻常的草药。到底也不过拖延了半个多月，杨三还是死了。
在他死后，婆媳俩相依为命，感情比从前更好。
白氏也安安心心的生下孩子，婆媳合力带娃，从不牵三扯四，极守妇道。
杨月言语侮辱，牛氏比白氏更感生气，黑着脸盯着张婆子运气。
“月儿不过一时气得头脑发昏，随便说这么一句，怎么这么大气性。都是杨家人，算了算了。”张婆子见牛氏神情可怖，心中一慌赶紧圆场道。
“娘！我哪有说错？你不也说过，不知道牛娃是不是杨三哥的种吗？”杨月在村里哪受过气，梗着脖子道。
“那你肚子里又是谁的种？”白氏忽然红着眼睛高声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的看向杨月的肚子。
杨月本来手提包袱在胸前掩饰，刚才吵架吵得凶，一时疏忽便将包袱放在地上。她这肚子早就八个月了，哪里藏得住，自然落在白氏眼中。
“我跟你拼了！”杨月左右看看，村人惊讶、不屑的表情尽收眼底，顿时直感羞愤欲死，挺着肚子便扑向白氏。
只不过还没冲出去几步，杨月忽然惨叫一声，身子缓缓的向后倒去。
“月儿，月儿，你怎么了？”张婆子听到白氏的话，正想翻脸，忽听杨月惨叫赶紧上来扶住她。
“娘，坏了，我好像见红了。”杨月又痛又惊，再也顾不得什么白氏、牛氏，赶紧冲着张婆子喊道。
“这怕是要早产，快抬她回去。”最先和杨家人打招呼的妇人忽然道。
“唉呀，肚子这么大了，应该差不多足月了。快去请孙婆子来接生。”又有个婆子叫道。
旁边几个村人也顾不得看热闹，都慌手慌脚的帮起忙来。
好歹都是村里人，杨家又是这大杨村的主姓大族，哪怕再好奇这杨月怀的谁的孩子，此时也只得帮忙。
片刻功夫，众人便簇拥着杨月进村，倒把牛氏、白氏扔下了。
“呃，娘，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看？”白氏和她婆婆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问道。
“嗨，这事闹的，怎么说也是同族，我看看去吧。你带牛娃回家。这张婆子和她家丫头都太刻薄，真是不想理她们。”牛氏终究善良，她让白氏回家自己去看。
“好的，娘你也早点回家，那家人没个有良心的，做个样子就行了。”白氏应声道。
本来她被杨月气得眼都红了，但经过刚才的变故，她也冷静了下来。
这要论起来，杨月忽然早产，倒还是她刺激的。白氏心中也略有些后悔，不应该当场挑出这个事。
当初流放之时，为了给牛娃争口吃食，她自己也不得不做些违心的羞耻交易。
其中也有两个妇人因此有了身子。只不过到了营地后，那两人因干重活先后流了产。都是苦命人，又何必揭杨月的底。
若不是杨月拿她的牛娃说事，白氏就算看到她大着肚子，也不会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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