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裙和殷无命跟着浮枕流来到那棵巨大的桃花树前。
桃树上开满了粉色的桃花，没有一片绿叶，花瓣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粗大的树干中间，一位蓝衣少年悬空在其中，脸色苍白。
浮枕流瞳孔一缩，当即想要抓一个人来代替他，却看到他抬头看向他，嘴角上扬，弯出一个柔和熟悉的笑。
“你终于来了。”
浮枕流抿了抿唇，“我很快会救你出来，别怕。”
浮白只是道：“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浮枕流看着他，明明他们长相并不相似，可是他还是在蓝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他只是在那里，就无端像她。
浮枕流走到浮白的面前。
“浮公子，我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
浮枕开口，浮枕流猛地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笑容竟然看出几分温软的味道，“你知道我喜欢桃花，但你知道为什么喜欢桃花吗？”
浮枕流的喉咙干哑，声音苦涩：“因为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桃花盛开。”
“是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桃花真美，所以我回宫后，就亲手种了一棵桃树。”他看向浮枕流，眸光眷恋，“后来我告诉你想和你一起看桃花盛开，你直接施法，让它顺利长成开花的模样。”
浮枕流喉结滚了滚，忽然有些不敢看他。
不，是她。
两人曾经朝夕相处，哪怕过去数百年，她换了个容貌，又来到他身边，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白芷喜欢抚琴，看他抚琴时会陷入沉思，有些哀伤。浮白也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白芷醉酒后会想要睡觉，浮白也是。
白芷喜欢吃甜甜的糕点，浮白也是。
白芷男装时的姿态要比女装时随意，但双手会握成拳，浮白也是。
……
太多的相似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就不是巧合。
他只是，不敢认出来。
他确定，浮白的身子是个男的，若他认出来了，他们该如何相处？
是做朋友，还是夫妻？
浮枕流为了复活白芷做了那么多，早已没有回头路，又怎么可能和他做朋友。
浮枕流更加坚定了要给白芷找一个好的身体的心。
白芷自幼渴望得到父亲的关心呵护，希望父母恩爱，他便专门去找父母恩爱的少女。
白芷死时，不过十七岁。女子都在意自己的容貌和年龄，新的身体年龄不能超过十七岁，容貌得上佳。
数百年来，他按照这个标准，也找到过几个勉强合适的身体，但是他的实力修为还不够，最终只能放弃。
每当他快要等不及时，看到浮白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又觉得，再等等也好，不能着急。
他们就这样默契地相处了数十年。
尽管是男儿身，浮白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小姑娘。
他会像还是凡人少女白芷时一样默默关心照顾浮枕流。
他看向浮枕流，青年一身蓝衣矜贵依旧，眼眸猩红，气息狂狷。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我没有阻止你。”
浮枕流忽然打断他：“你别说了，我先救你出来。”
“你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吗？”浮白轻叹，“这些年来，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我好累，我想休息了。”
浮枕流长睫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蔓上心头，他哑声道：“为什么会累，你想离开我了吗？”
他的眼眸通红，像是受伤愤怒的野兽，“你知道我为了你都做了什么嘛？白芷，我已经失去了得道飞升的机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明明就快成功了。”他不忍说浮白，转身看向温裙，妖异的眼瞳红得滴血，举起红剑，“都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殷无命挡在温裙面前，两人又打了起来。
温裙没忍住冷哼：“是你自己走火入魔堕了邪道，所以才没了飞升的可能，你却说是为了白芷，你要不要脸？”
或许别人听到浮枕流的故事，会觉得他是一个深情种，为了一个凡人女子，竟然放弃了飞升的可能，堕入邪道，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复活心爱的女子。
白芷知道他想要复活自己谋划了数百年，应该无比开心激动才是。
可是当初要离开白芷义无反顾踏上远途的是浮枕流，后悔又回来找她的也是浮枕流，得知她死后发疯屠了一座城的也是浮枕流。
从始至终，都是浮枕流的选择导致了这一场悲剧。
温裙面无表情道：“你当初既然走了，就不应该再后悔回去找她。你决定走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她此后的命运与你无关，是生是死，你也不用管。”
“是你自己后悔了，回去找她。她的死让你大开杀戒，是你自己没有控制住你自己，滋生心魔，堕入邪道，永无飞升可能。”
“你想复活白芷，你有问过她，她想复活吗？”
浮枕流冷冷地看着温裙，“你的嘴的确能说会道，怪不得不仅哄骗了堂堂魔君做你的手中的剑，连浮白也被你蛊惑了。”
他手中的剑血光浓郁，身上似乎也被血雾包裹，“可惜你说再多也没用，事已至此，谁也不能阻止我复活白芷。”
“浮枕流。”浮白的声音轻轻响起。
浮枕流身形一顿，控制住自己不要转身。
浮白轻轻道：“我还有半个时辰的寿命。”
浮枕流猛地转身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不可能。”
浮白看着他道：“这些年来，你造的杀孽太多。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所以我一直在放血赎罪。”
少年的唇色苍白，俊秀的脸庞竟然隐隐呈现死气。
“我知道我也无法轻易阻止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再看你继续错下去了。”
他叹息，眼眸看向远处，似是在怀念什么。
“从小，我的母妃就跟我说，我是公主，哪怕不受宠爱，也是锦衣玉食。可宫外的黎民百姓却不一定能够吃饱饭，遇到天灾人祸，逃荒，易子而食，那是常有的事。”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山匪刀下救下了一家可怜人。你四海为家，行侠仗义，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冷血无情，连无辜的孩童都不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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