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河靠着背后的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双手环抱着胸前软绵绵的被子，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星问道：“姐姐，如果……这部电影放在现在上映，会被骂吧。”
“为什么？”秦妤闻言有些不解。
“因为她们不符合现在的‘道德标准’啊，她们俩合起伙来骗男主哎，而且还毫无愧疚。”许清河调皮地说道。
“要这么说的话……那还真可能被骂。”
“所以感觉现在谈恋爱很累，谈的不好要被传遍朋友圈，甚至还要被发到网上被全网点评。”许清河将手枕在脑后。
“你经历过？”
“没有。但，看着他们这样也很累，每天网上都是一大段一大段。”
“人家愿意发嘛。”秦妤笑道。
“那倒是。”许清河抿抿唇，“不过……”她忽地一下腾起身子，看着秦妤。秦妤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侧过头，微笑着回望她。“我就是觉得，感情这种事情不管怎样是留着自己品味的，是好是坏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只要不是骗财骗婚，那种很恶劣的性质，也没必要到处说吧。”
“嗯……”秦妤眯着眼，苦笑道，“可是有些人谈恋爱就是谈给别人看的呀。他要的不是感情，是别人的评价和评价建立起来的人设。”
秦妤动作轻柔地揉了揉许清河的头，笑着说道：“每个人谈恋爱的目的都不一样，不止恋爱，很多其他的事情也是这样。人生在世，各取所需嘛。不喜欢，我们不要找这种人就行了。让花成花，让树成树。他们会有他们的目的地，我们也会有我们的归宿。恋爱本身就是寻找，再寻找的过程，对于不合适的对象就愉快地挥手再见，感谢对方给了彼此一个认识的机会，然后继续往前走邂逅下一个理想的对象。”
许清河姿势换成抱着秦妤手臂，靠在秦妤肩上。此时正看着前方专心听着秦妤讲话，所以并没注意秦妤说完这句话时，她自己愣了一下。
秦妤心里苦笑，原来这个道理她早就懂。
那，她自己做到了吗？
片刻后，秦妤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带了点沙哑，“这个漫长的过程伴随着整个生命，我想这可能也是‘浪漫至死不渝’的一部分含义吧。”
许清河沉默，还沉浸在秦妤刚才的话中。
“可是现在真心的又有几个呢？”她眯着眼，叹息般轻轻地说道。她说这话时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在笑，眼里却尽是悲凉。
“嗯？”秦妤声音过于轻。许清河听得不真切，抬头疑惑地看着秦妤。
“刚才你说的，感情应该留着自己品味。”秦妤解释道。
些许是说话说得嘴有些干了，秦妤拿起手中不再那么烫嘴的奶茶喝了一口，说道：“值得回味的感情首先是真的付出了真心的呀！现在很多人都只不过当游戏体验一把罢了，所以那些与其说是失恋感受不如说是游戏感悟。”
秦妤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我相信真真正正体验到爱的人是不会轻易把那段感情随意挂在网上的。因为，很多时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说清楚的，这之间可能会掺杂很多的无奈和遗憾，或许，这一辈子都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情爱。又怎样会像是你不给我买这个或者不给我买那个，你说话不顺着我不在朋友面前给我面子这样的事就轻易分手的感情呢。”
许清河皱着小眉头，撇了撇嘴说道：“感觉现在的世界很魔幻，有人明明自己也没有多高尚，偏偏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对别人指指点点。”
“因为他们不懂道德是用来约束自身的，而不是用来批判别人的工具。”
“嗯？”许清河转头，有些疑惑，“好像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吧？”
秦妤微微一笑：“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所有人都拿约束别人那套的道德来约束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判官，其他人也会自觉地把你交给自己去审判，你对其他人也是如此，那么又怎么需要别人来指责呢？当然，这是一种理想的状态，我不觉得人类可以发展到那种程度。人有千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评判标准，不可能形成完全统一的道德标准。其实庄子早就说过，‘举贤则民相轧，任和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吾语女，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
“什么的意思？”
“就是说推举贤能，标榜仁义道德，百姓就会相互伤害，按照现在说法就是‘内卷’；任用智慧的人，就会出现虚伪欺诈。”秦妤耐心解释道。
随后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大家的初心都是好的，但问题是现在缺的不是道德标准，我想现在大家缺的是一种思辨的能力。遇到一件事情时，首先是拿现存的道德标准去衡量，然后在此基础上评判。我有时候在想这是不是应试教育所塑造的思维造成的现象呢？比起思考过程和来源，他们更相信答案。就像我们高中的时候做阅读理解，虽然它会在后面标注言之有理即可，但是我们知道大多时候他都会觉得你没理。”
秦妤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会发现只有跟着答案的模式去写，才能拿高分，于是所有人都学会了通过答案去揣摩作者的意思，而不是按照这个表面所呈现的剧情自己去思考背后可能存在的其他可能性或更深层的原因。”
秦妤说完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许清河微蹙着眉，十指相交放在盖着被子的肚子上，看着眼前暗淡的墙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秦妤侧头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苦涩的笑，伸手亲昵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好啦，别想那些啦！”她顿了一下，最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在可以开心的年纪，想那些复杂的事情，能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多，这些事情以后有很多时间……让你边体验边想。”
许清河肩膀抖了一下，闻言抿了抿嘴，最后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秦妤将灯关掉，也躺下准备睡觉了。
窗外的月光缓缓流进来，天花板上靠近空调的纸星星被吹出的暖风吹得一荡一荡的，背后硕大的影子在墙壁上灰白的光线中笨拙摇晃。
夜渐渐深了，外面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和远处高架上汽车驶过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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