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城东新来那家。”灰布衫的汉子执起筷子挑面，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白布衫汉子说道。
“听说了，怎么没听说哦。那家听说是姨娘上位，原本被养成花儿一样的女儿肯定不能送人取乐。那转正的夫人是个厉害的，把女儿送到咱们城里来养。听说那院子搞得气派死了，一个女儿家住，享福咯。”白布衫的汉子咽下口中的面条，挤眉弄眼。
“酸也莫得用，不是年轻那会儿了，要是我年轻十岁，得了人家小姐的欢喜，说不定还能当个上门女婿。”灰布衫放下筷子，挺直腰板儿，意淫出声。
“要死了哦，就你这个样子，莫要吓到人家，还上门女婿？”
…………
“客人，这是您要的面。”
一旁卖面的老板端着一碗面放到月白色长衫的青年面前，转身回到炉子边继续忙活。
月白色长衫的青年回神，怎么听人家讲闲话还挺入神了。自嘲一笑，低头吃面。
不曾想，男子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闲话的主角，娇软的少女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似是不适嘈杂的环境面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的情绪。他站在台上，唱了那么多年了，自然明白这位生面孔便是上台前手下说的那位小姐。
杏眼桃腮，本应是娇俏的少女，穿着却有些素净。
在他开嗓之后，少女明显被台上的动静吸引，明明是很平常的看过来，他却觉得媚意十足。果然，是按照姨娘来养的吗？男子被盯得有些诧异，这是多年来少有的感觉了。迅速调整，怎么嘴里的唱词都顿了一下呢。
一曲唱罢，手下少不了要去讨一轮赏钱。
少女应该是在听身旁丫鬟的解释，思忖片刻，取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放到托盘上。簪子色泽温润，应是上好的玉石。下场后，男子挑走了簪子，吩咐人不许再去跟少女讨赏，太贵重了。听说才16岁，还小着呢。
少女几乎是连着来了三个月，他很享受被少女注视着的感觉。
然而最近少女不来了，都过去十天了，人还没来。男子有些不开心，吩咐关门歇业。回到自家暗室，靠坐在椅子上，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向上举，那根簪子还是往常的样子。他可不是什么正经君子，他是一个会深夜下墓的土夫子，自然也做得梁上君子。
将簪子放进怀里，本就衣着轻便的男子摸出院子前往城东。
确认房院后，轻巧的跳上墙头。刚摸到东院，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在摸到东厢房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听声音是那女孩儿的。原来，是生病了吗？
听到窗边有动静，女孩儿起身下床，踩着绣花鞋来到窗边。伸手推窗，没人啊？
“小姐，您还病着，怎么开窗了？”
“左右有些闷，你出去吧，我坐会儿。”
挥退下人，女孩儿扯动身上丫鬟给她披上的披风。深秋的天，确实有些冷。
就这么窝着，谁曾想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是在床上，而窗子关的紧紧地，是丫鬟喊人把她弄到床上的吗？在长沙生活了一年，已经有些习惯的少女看完账本起身。有几天没去戏院了，今天下午不如去看看。戏院近日应该装修过，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照常听完一场戏，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被拦住了。
“尹家小姐，班主请您入后院一叙，答谢您这么久以来的恩惠。”
少女讶异，这还是这家班主第一次见客吧。
“好，烦请带路。”
进到后院，经那人指引坐在一棵树叶已经开始变黄的银杏树下，茶水温热，这应该不是巧合。她其实并不笨，过去的十几年身在大家族的后院，笨人是活不下去的。但她也不能太聪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学的很好。母亲扶正之后，她也成了靶子。母亲将她送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明面上放弃了她，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她。
也好，一个人活得自由自在。
“等很久了吧，抱歉油彩不太好清洗。”
十分清朗的青年音，女孩儿诧异抬头，来了一位清雅俊秀的青年男子。这家的班主，这么年轻的吗？
“原来，是位哥哥。”
少女抽条了，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下去不少，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都有些尖了。
来人坐下，温润优雅。
“尹姑娘如同我想象的一样，美丽可爱。”
是调戏吧，是吧？是吧？少女双颊微红，她没有和年轻男子单独相处过。
“我与你是见过的，在金店。只是那时尹姑娘似乎未认出我，错身而过。”
女孩儿的眼神有些飘忽，飘了好久，也没想起来，只得捂唇干笑两声。
“红班主这里的茶不错，甘醇顺口。”
“能得姑娘喜欢，也是它荣幸，改日我备上一些送到府上去。”
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哪是他的对手。喜欢了，那就不择手段的弄到身边来。
“多谢，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送到门口，看到那如同逃离一般的背影，二月红轻笑。单手背后，食指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
尹清霜十八岁这一年，白氏独自前来为女儿庆生。
不曾想二月红带着红娘，婚书，聘礼上门求娶。在看过女儿双颊俏红，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满意。对方双亲早逝，不过祖产丰厚，也算事业有成，白氏当即答应下来。至于婚期，越早越好。为什么越早越好，白氏即使被扶正了，日子也不好过，原配膝下那一女的性子可好不到哪去。
她被灌下了两碗寒药，连想生个儿子都做不到。借由老爷怜惜，她要了一大笔钱将女儿送到老家，不在原配嫡女面前，她的女儿也不至于受气。女儿找个好人家，早早地嫁出去，也省的那些个不长眼的惦记。
二月红都没想到如此顺利，连婚期都定在新年前，他要回去早做准备。
两个月很快过去，白氏亲眼见着女儿上了花轿。女儿嫁人了，她要好好活着，多划拉一些好东西给女儿傍身。等她有了外孙，她这个外婆不至于连个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
“夫人，，老爷吩咐，让您尽早回去。”
妇人凌厉的眼神望向出声的管家，将这位老管家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完话。
“知道了，等清霜三天回门，我便回去。等等，老爷那边我亲自去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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