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
“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太平间。”
“那里应该很冷吧？”
“嗯。”
“可以带我去看看爸爸吗？”
徐星樾犹豫了。
“徐星樾，带我去见见他吧。”
-就见最后一面。
徐星樾同意了。
他牵引着她，在黑暗中前行，每一个步伐都走得十分困难。
盛柠柠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步数。
直到徐星樾停下了脚步，跟一个工作人员进行沟通，太平间的门才打开了。
那种彻骨的寒冷从脚底冒窜出来，蔓延至全身。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往徐星樾怀里躲。
徐星樾似乎察觉她的不安，伸手扶住她的纤弱的肩膀，停顿了一下，声音很温柔：“你如果害怕，我们就走。”
“我不走。”
“好。那我陪你进去。”
盛柠柠随着他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她听到拉链滑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徐星樾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往前带。
她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是爸爸的手。
左胸膛的深处，传来一阵刺骨锥心的痛。
痛到无法呼吸了。
她又想哭了。
爸爸是个很怕冷的人，却因为她的懦弱，一直被迫待在太平间，他会怪她吧？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她失声痛哭。
明明说好了不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了。
她已经没有机会，跟爸爸一起住新房子，陪他看球赛，在他怀里撒娇耍无赖了。
徐星樾抱住失控哭泣的少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带出太平间。
他的心跟着她的哭声也碎成了一地。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平静下来。
“徐星樾，太平间好冷，我想让爸爸离开这里。”
他应道：“好，都听你的。我们买一块墓地，让叔叔入土为安。”
“徐星樾，你帮了我很多，再帮我一次吧。”
“你希望我做什么吗？”
“你去我家里，在我房间，有个保险柜，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有一本存折，你帮我拿过来。”
“你拿存折干嘛？”
“你垫付的医药费，还有我爸爸买墓地的钱。”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会安排的，不用花你的钱。”
“徐星樾，那是你的钱，这是我家的事情。”
徐星樾的声音有些生气了，“盛柠柠，你……”
“徐星樾，求求你。”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爸妈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他心软了，深吸一口气，才说：“好，我送你回病房，我再回去拿存折，可以吗？”
“谢谢你，徐星樾。”
两人沉默的回到了病房，保姆送来了晚餐，徐星樾怕她又不吃东西，于是亲手喂她吃完了一碗粥。
这才千叮嘱万叮嘱的说：“你乖乖睡觉，我回去拿存折，洗个澡就回来。”
她点点头，坐回到了床上，很乖的说：“我马上睡觉的。”
徐星樾这才起身收拾书包。
“我走了哦。”
“徐星樾，来回太折腾了，你晚上不用过来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知道了。”
他关上了门。
隔着玻璃，看到她给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侧躺在床上，很安静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他这才离开。
走之前，他又再三叮嘱了一下护工照看。
司机就在医院楼下等他，很快的将他带回了家里。
他拿着盛柠柠给他的钥匙，打开了盛家的铁门。
深秋时分，院子里一片泛黄落叶，平日里漂亮的花草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也枯萎得不成样子了。
落了一地的灰。
他进入主屋，上了楼，找到了盛柠柠的房间。
她的房间光线很暗。
房间保持着离开前的样子，干净，整洁，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阳台紧闭着。
他走到床头柜边，找到保险柜，输入密码，保险柜的门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些基本的资料，合同租赁，保险单，出生证明，户口本，还有一本存折。
徐星樾取出存折，将其他的证件全部放了回去，锁上。
阳台外传来猫叫声。
他起身，打开了锁住的阳台门，敞开了一条小缝隙，让房间透透气。
大橘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它以为女主人回来了。
看到是徐星樾，明显失望的呜了一声。
徐星樾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有些低沉：“你也在想她是吧？”
“喵呜！”
“我会很快把她带回来的，放心吧。”
“喵喵！”
“你自己玩吧，想吃东西就自己去我阳台那吃。乖。”
“喵呜！喵呜！”
徐星樾把存折塞回书包里，然后返回自己家里，快速的冲了个澡，就马上出发去医院。
这一路上，他眼皮不知为何一直跳。
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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