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去妆红，沈醉静静躺在床上，帷幔上的图案映入眼中，好像花团锦簇热闹的春日盛景。
但是她却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逐渐流失，她疲倦闭上双眸，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苏阑舟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始终心中惴惴难安，
总觉得一切如同幻梦一般，怕是黄粱梦醒，自己仍在原地。
沈醉身体逐渐虚弱还是瞒不过苏阑舟，沈醉与他走在街头，整个人忽而吐了一口血，鲜血隐没在黑色的袍子上看不真切，苏阑舟却是心急如焚，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沈醉示意他不必着急，笑道：“不必担心。”
陆青鸾看完后对沈醉道：“你没告诉他？”
苏阑舟知道二人瞒着自己，眼里满是黯然，沈醉看向他的眼睛，道：“世子，生死由命。”
她眼里满是淡然，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此时的狼狈，反而有种超脱的美感。
“骗了你，是我对不住，因为我真的，想做你的妻子。”
苏阑舟抬眼看向陆青鸾，带着希冀地询问：“治不好吗？”
陆青鸾摇了摇头。
苏阑舟咬了咬牙，似是不相信似的，抓住沈醉的手不肯放掉，口中喃喃：“我不信，我带你去找宋老，肯定可以治好的。”
沈醉的手安抚地放在他手上，好像一只寂静停留的蝉，轻的感受不到重量。
就像那天指尖触碰到夏蝉一样，灼烫到人心底。
但是与那只重获自由的蝉不一样，她身上的生机更淡，好像要被吹散的雾气一样了。
“世子，我想去江城。”
苏阑舟神色灰败，似乎从陆青鸾和沈醉脸上看不见生的希望，他沉默地接受了现实，回应道：“好。”
江城路远，沈醉不喜欢待在沉闷的马车里，于是硬要拉着苏阑舟骑马，但是两人一个身体每况愈下，一个从未学过骑马，再加上走走停停，所以走的很慢，一直到秋天二人才到了江城。
秋日江城多雨，连绵不绝的阴雨天让人很难找到出去的机会，就好像两人此时的心情，虽然无人提起，但是两人心头都如同笼罩着一层阴影一样，好不容易待了几日等到雨停，沈醉才和苏阑舟出了门。
走在小路上，一旁提着篮子的妇人似乎认出了沈醉，惊讶道：“沈大人？”
妇人衣着朴素干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沈醉竟然差点没有认出来。
竟然是林母。
林母道：“沈大人怎么来江城了？”
林母现在已经恢复了神志，不像当日那般疯疯癫癫，除了头发白了许多看不出来变化。
沈醉道：“不是办案子，就是来游玩的。”
林母恍然大悟，看向她身边苏阑舟，笑道：“这位是沈大人夫君？沈大人于我有大恩，待会儿要不要来我家用饭？”
沈醉摇了摇头：“是我夫君，用饭就不必了，平白麻烦您，我等下要回住处的。”
林母不再强求，而是笑带怅然，好像透过她看着自己的女儿。
“大人夫君真是俊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沈醉忍不住抬头去瞧苏阑舟，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她忍不住垂下眼偷笑。
道观今日香客众多，沈醉和苏阑舟穿着寻常衣袍，在人群之中并不起眼。
落叶从肩头清扫过，沈醉和苏阑舟上香祈福后便寻了处地方坐下。
沈醉道：“那天，是不是你？”
“是。”
沈醉笑道：“我就知道，那你那天来这里做什么？”
疏风拂面，发丝轻摇。
苏阑舟看向她含笑的眼，道：“我有要事要问这里的道长，顺便给我母亲供灯。”
“那时的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而现在，我已经有答案了。”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像要将她面容铭记。
“阿醉，你就是我的意义。”
沈醉没由来感到心慌，但是还是抓起他的手，笑容清浅，如同褪色的墨画。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她轻声道。
苏阑舟笑了笑，执拗道：“我不要一生一世，太短了，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沈醉没有回应，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最后笑还是道：“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她眼里带了些俏皮和灵动，好像释怀又好像玩笑。
眨了眨眼，她道：“其实，我一直是愿意的。”
“世子。”
她虽然犹豫，但是还是最终道：“我愿意，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好像原本满是裂纹的冰壳终于被敲碎，万般春意钻入牢笼，他瞳孔微缩，不敢呼吸。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并非自以为的一厢情愿，他的阿醉也喜欢他。
万千的言语也比不过此时这一句。
我愿意。
时至如今，他才终于得到释怀。
释怀于日日夜夜，对自己的折磨与拷问。
听到好感度到达100的提示，沈醉终于闭上了眼睛，轻轻靠在苏阑舟肩头。
早已靠系统强拖着存活的躯体在好感度达标后再也没有了强撑的理由。
苏阑舟沉默着将人抱紧，眼里满是血色，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平静无波，再无涟漪的枯井。
我的阿醉，又离开我了。
他紧紧抱着对方身躯 ，凉意逐渐渗透进心底。
苏阑舟将袖中一直藏着的药丸咽进府中，任由钻心的巨痛席卷，一点点将他生命吞噬。
他也不曾放手。
喉头滚动，口唇生封，说不出那一句。
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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