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顾爸是被大力摇醒的，他昏沉着脑袋，眯着眼看披头散发的女人。
接着，跑进门的两个野小子直接翻到病床上，全然不顾老爷子打着钢板和石膏的腿。
“爷爷！”顾天赐和顾天宝在病床上乱踩。
顾爸除了伤腿，身上也有被摔伤的地方，肋骨处疼得要命，被两个孩子一闹，整个人都疼得散了架。
想哎哟叫出声，偏又生怕吓到两个孙子。
直到两个小家伙被洛宁一手提一个，拎下病床，杨桂花这才看见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放开我！”顾天赐用脚踢人，六岁的小男孩脚力不弱，可惜被踢到，倒把自己累得喘气。
“妈，这个黑熊精打我！”四岁半的高天宝也尖叫起来。
杨桂花上前去夺孩子，却被洛宁反瞪。
“你家的孩子？”洛宁冷声道：“没教养。”
顾爸半夜就醒过三次，他发现是洛宁在陪着，心里就已经对洛宁的印象有所改变。
洛宁照顾他输液，全程安静妥帖。
随军后二儿媳妇改好了。
“你谁呀？”杨桂花抱臂扬眉，一脸不高兴地道：“爸，她是谁？怎么说话呢？”
顾南朝提着四个国光苹果进门，正看见两个孩子皮猴子似的，往洛宁身上爬。
洛宁一手支一个，动作挺滑稽。
“天赐，天宝，别胡闹，快叫二婶。”顾南朝见到顾爸清醒，忙走到床前说明情况。
他和媳妇杨桂花凌晨三点就隔壁县出发，顾南朝的工作不能耽误，他便想着让媳妇杨桂花过来照顾老人。
哪成想，才见面就吵起来。
“弟妹，这是你嫂子杨桂花。”
洛宁看向瘦干的女人，她穿着灰黑色的套装，袖子上还挂着粮站的标志。
这年月能在粮站工作，地位是相当的高。
虽说，已经包产到户，但家家户户都得到粮站领粮食补贴，一升一斗是多是少，那就要看粮站工人手臂抖还是不抖。
洛宁淡然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几分：“嫂子。”
“可别叫我，我担不起。”杨桂花早听说洛宁的存在，偏对这个弟媳不喜。
按说二人没见过面，妯娌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会发生，偏杨桂花总能从沈清澈那里听说。
杨桂花一进门就瞧见洛宁穿着新涤纶套装，可不像她身上这套厚土布的套装那么沉闷。
她也想穿新衣服。
杨桂花吊梢眼狠狠地白眼前这个肥胖的女人，“你，还没跟我们家北岸兄弟摆酒席呢，别套近乎！”
说着，她便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麦乳精。
“妈，我要喝！”顾天赐伸长脖子。
“我也要喝！”顾天宝也叫起来。
顾爸平时最疼这两个小孙子，可现在他浑身疼得叫不出声，面色发白，只感觉被吵得脑仁儿疼。
“等着，妈给你们冲两碗。”
杨桂花提起暖水壶走到桌边，顾天宝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这一晃，倒热水的手抖动，开水浇到顾爸肩头。
顾爸没忍，直接叫出声。
随后便赶人。
“出去，都出去！”
杨桂花一年到头也不见二老几面，偶尔年节她也只是露一面便回隔壁县城。
按说，顾南朝两口子一个是司机，一个是粮站的工人，工资每个月都有一百多块钱，又是住在娘家，吃在娘家，手里的钱不会少。
可杨桂花每次回顾家，都要拿上不少土产，还要把家里能讨到的钱都带走。
用杨桂花的话说，她是在给顾家养孙子。
顾爸身体好时，没有二话。
可现在顾爸伤成这模样，杨桂花进门就没个好脸色。
桌上的麦乳精碗被端起来，杨桂花扭头就走。
“天赐、天宝，出来！”
咣唧，病房的门被重重地摔上。
洛宁微拧眉头，眼神落在顾爸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很显眼。
“爸，我给你擦擦？”
温热的毛巾落在额头，顾爸眼里酸胀着。
顾妈来时带了三个人的早饭，结果还没进门便被杨桂花娘仨抢着吃光。
末了杨桂花还扒拉着饭锅，“妈，那个洛宁怎么回事？她就没跟二弟办酒席，你们还真就认下了？”
顾妈冷眼看杨桂花把菜盆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光。
“看看她那模样，我听说，她把家里的鸡鸭都宰掉吃肉了？”
“左邻右舍也总是丢东西。”
“家属大院里的人也都被她得罪了个精光！”杨桂花从没来过北县，却比谁知道的都多。
顾妈揉揉发疼的肚子，根本没接杨桂花的话，进门。
顾爸见顾妈空着手，便猜到是大儿媳带着孩子吃独食。
之前她们回顾家，也都是这样。
“老伴，我那衣兜里还有十五块钱，你给洛宁，让她去食堂再买些吃的回来。”顾爸想扶着床坐起来，可他一动就疼得要命。
这一摔，他当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妈，我有钱。”洛宁大踏步出去，杨桂花一嗞溜钻进了病房。
洛宁在食堂买了一碗粥和一个煮鸡蛋，匆匆吃完。又买了两个鸡蛋一个馒头和一碗粥。
等她回到病房时，顾妈正坐在门边的床沿上抹眼泪。
顾爸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面色阴沉。
杨桂花则抱着顾天宝，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眉飞色舞地道：“妈，爸，我和南朝还没有房子住。我弟的亲事已经定下，我们得在江陵县买下房子。我已经打听好了，江陵县三间房带独院，有前后菜园子的，怎么也得值两千块钱。”
“妈，北岸有家属房，南朝啥也没有！”
“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再说，这两个孩子可都姓着顾呢！”
见洛宁进门，顾妈正准备去接早饭，顾天宝又吵着要吃鸡蛋。
“妈，我要黑熊精手里的鸡蛋！”
杨桂花轻拍顾天宝，“自己去拿，那是你叔赚的钱买的！”
他们可以吃，理所应当的吃！
顾天宝真听话，直接伸手就去抢洛宁递给顾母的鸡蛋。
顾妈这两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洛宁也想着给二老补补。
刚才顾妈拿来的半锅糙米饭被三个人吃光不说，现在想要鸡蛋？
“这不是给你的。”洛宁不客气地把手抬高。
小孩子伸长手臂够不到，立即哇地一声哭起来。
“我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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