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小会议室里，局长指着人大和政协送过来的二十多份议案和提案说:“同是一个内容，竟会有这么多意见相左的交办件，怕是咱们局自成立以来也没有遇见过的稀罕事吧？大家议一议该怎么办？”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一位副局长开口说道:“关于九莲红石镇上的中医药师承班的事儿，药政司龙苦凡司长会同国家卫健委的一位司长曾经去调研过，还专门写了调研报告呈报上来。不过，他们是微服私访，也是走马观花。要想知道真实情况，恐怕还得沉下去，由局里派出调查组去一趟才好。”
另一位副局长也随声应和:“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看派出调查组很有必要。刚才我看到一份人大代表边是某中医药大学校长的提案里，说九莲办这个师承班，是为了借收徒传授中医之道的名义敛财，收取高额学费以谋利。而龙司长的报告里并没有提及这一点，所以调查清楚也很有必要。”
其他四位副局长也举手表示赞同。
于是，由分管师承从医资质认定的田副局长带队，率领由十多位司处长组成的调查组悄悄离京直奔九莲。
他们计划先期是秘密调查，尽量掌握第一手的真实资料，所以事先没给省、市、县打招呼，而是直接从京都坐高速列车到仙照，再以游客或患者的身份，乘坐大巴车直接到了九莲县的红石镇，分散住进了镇上的招待所里。
这招待所其实就是设施简陋的前后两栋二层小楼。本来嘛，一个小小的乡镇原本就没有多少外来的宾客，有头有脸的去县里住宾馆去了，常来常往的也就是那些订九莲红石材的客商，大多数也被请到县里住宾馆了，若非近半年来游览红石寨的一些游客在此住一两天，平日里冷清得很。如今一大帮子操着京片子口音的客人入住，而且专挑双人间和单人间，可把服务人员喜坏了。
前台负责接待的是一位胖乎乎的大姐，大嗓门，故作神秘地说:“你们来的算是时候，再晚一个月到五一前，俺这儿兴许就关门拆掉了呢。”
“为啥子？”宣教司新闻处的处长扯着四川腔问道。
胖大姐指着远处说:“镇子那头要兴建一座宾馆，还有一座什么便捷驿站，收费好便宜哦。等到人家开张后，俺们这里更没有生意了，镇上要把这里拆了，建一座百货超市和什么‘百味美食城’，专供游客和来看病的人买东西和吃饭……”
“哦，这里不就是个镇子么？能有多大的医院让好多病人来看病？”新闻处长与胖大姐聊起来。
“嗬嗬，可了不得呢，一百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有名气的老中医在俺们镇上开医馆收徒弟看病。”胖大姐得意洋洋地说:“俺家大小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报名拜‘回春堂’蔺老大夫为师，听说当学徒五六年出师，顶得上省里中医药大学的毕业生啦。”
“哦哟，那要缴好多钱吧？”处长试探问道。
“哪里的话。不但一分钱不交，还给俺们钱哩！”胖大姐一脸喜悦地说:“医馆里对收的徒弟包住包吃，不用缴拜师费、学杂费，第一年每个月还给五百块零用钱，听说往后每年还会增加。反正是进了医馆吃用不愁，还学到本事，这样的好事儿，你上哪里去找哇！”
“那……总得有什么条件吧？”处长又问道。
“当然，天下哪有吃白食的好事！”大概平时没有什么人有闲工夫聊天，胖大姐呱啦呱啦说个不停:“那是要签什么‘师承合同’的，还耍让县里的公证处来盖章子证明。听说头一年要去那边的中草药种植园子和这边的中药库，边干活边背书。到了第二年才能进馆跟着蔺老爷子看他诊病开方，第三年才让上手。五年后考试出师，要去乡镇卫生院甚至村卫生室干两年后，才能自主择业。”
“学成不按合同去做咋整？”处长继续问道。
“人家整治个不守信用的学徒小子还不和搯个菜芽子一样。先除名再追赔所有的学杂费生活补贴啥的，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一年要两万多呢。”胖大姐吐吐舌头说:“要命的是人在中医界臭了哇！谁家肯收那背信负义的人哟。”
一席对话，一番“闲聊”，倒是让调查组对某人大代表道听途说而提交的“事实”基本上得到澄清。
办好住宿手续后，接下来的事，就是先去离招待所最近的门诊区遛达遛达了。此时，门诊综合楼才初见雏形。花岗石的外墙让这栋建筑物显得格外壮观，并且让人有一种传统肃穆的感觉。红墙上覆盖绿色琉璃瓦檐，端是庄重。
门诊楼两侧的联排别墅也叫花园洋房的建设速度可比门诊综合楼快得多，几十栋两层半的小楼栉比鳞次排列开来，已经有早来的十多位名老中医在此开馆。门楣上方悬挂的横匾大多古色沧桑，甚至有点儿斑驳，显然是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遗物”。门脸处有一块桃木板制成的铭牌，足有一平方米多，上面除了“馆主”的彩色照片，还有医馆渊源简介、坐馆大夫也就是“馆主”的履历及医术特色等等。像苗副局长走进去的这家医馆，就是傅老爷子的“广慈堂”，他们一家连带着镇卫生院中医科率先入驻，占了头排第二套别墅。
苗副局长自己也是位名中医，只不过现在弃医从政而已。他只带着那新闻处长扮作患者走进去，先到标注着“分诊台”字样的药柜那边去挂号。
令他惊讶的是他已经事先看了门口那铭牌，知晓这傅玉堂老爷子退休前的职称是副主任医师，而挂号费仅二十元！
趁着候诊的时侯，他与负责挂号的那个女孩儿闲聊起来，好奇地问道:“你们这里的挂号费咋这么便宜？若是在京都，百儿八十都算是少的啦。”
“嘻嘻，俺们这里都是惠民医馆，就是主任医师大夫也只收三十块钱。抓药也是平价的哩。”小姑娘笑嘻嘻地回答说:“这里人的工资津贴都由福海社会公益基金会发放，收这点挂号费只算是您挂个号，意思意思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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