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昼也不去看远方宋长老从天坠落的尸身，而是收剑垂眸。
下方海面，以海潮入珠贝为中心，万千攻城弩被炸飞，又冻结在溅起的海水中。
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那片海域化为冰岛，湛蓝色的冰层在阳光下折射模糊又绚丽的光芒。
男人一袭白衣，立在冰上，与她遥遥相望。
异常苍白的脸，以及唇上那一抹艳丽的红——
那是他的血。
这一幕极具冲击感，就这样突然撞入纪清昼的视线。
纪清昼翩然落地，朝男人伸出手。
谢子夜微微一怔，旋即收起手中烬雪，乖顺地将右手放入纪清昼的手中。
像个主人笑眯眯说一句：“手手~”，就把爪爪放进主人手掌里的小狗狗。
纪清昼默了一秒，慢吞吞地说道：“我是要为你把脉。”
谢子夜一顿。
纪清昼感觉他的手都僵了一下。
尽管男人那张脸仍是不动声色，却能透过他微颤的长睫，看出他的慌乱与尴尬。
“麻烦纪道友了。”
谢子夜赶紧换了姿势。
后方，海潮入珠贝内。
柳扶弱揣着手，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萧惹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看到这一幕，她可是有千言万语。
可恶的绿茶男！
“有。”
萧惹意认真点了点头。
柳扶弱顿觉自己找到了知音，正想与她吐槽谢子夜那些年在纪清昼面前茶里茶气的言行举止。
萧惹意开口了，她向纪清昼扬声道：“纪道友，你不摸尸啊？”
以为找到同道中人的柳扶弱：“？”
摸什么？
纪清昼把脉的手也顿了下：“摸尸？”
萧惹意指向远方：“刚刚那个，他都元婴期了，身上宝贝肯定不少吧，你摸尸吗？”
纪清昼默默打量萧惹意。
女子一身白衣，手执玉箫，只是往那一站，便与众不同，气质出尘绝艳，如仙子翩翩。
仙子说：道友，摸尸吗？
一句话，让纪清昼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开口：“你要摸尸吗？”
“一九分。”
萧惹意仿佛就等她这话了，“我一你九，就当我去捞尸摸尸，帮你整理物资的酬劳了。”
话语之熟练，仿佛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好。”
纪清昼觉得她要是拒绝，就太对不起萧惹意的努力了。
“麻烦柳道友帮忙看顾一下我家师妹，我去去就来。”
萧惹意一拱手，脚尖一点，就飞跃出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柳扶弱。
“她可是天音门的！”
柳扶弱不敢置信。
天音门皆是乐修，除了吹唢呐的，哪个不是仙气飘飘，气质清高？
好好的仙子，竟然对摸尸如此熟练，这、这……
简直是破坏她对天音门的幻想啊！
“搞乐修哪有不花钱的？”
这时，一道幽幽女声响起，带着饱含生活折磨的沧桑，“花钱搞乐修哪有不穷的？”
柳扶弱扭头，就发现风止月——
不，应该说是风止星，他醒了。
风止星大约是刚醒，十分虚弱，说完这话后，就没了力气，默默躺着。
忽然，他发现自己身上那件老旧的红棉袄，胸前竟然破了个洞，顿时有些惊慌地撑起地面，想要坐起。
“欸欸，你伤还没好呢。”
柳扶弱受了萧惹意嘱托，要帮忙照顾下风止星，连忙上前去扶。
风止星见她靠近，更慌了，连滚带爬拉开距离：“这、这位道友……你别这样……”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良家妇女在街上遇见流氓了。
女流氓-柳扶弱：“……”
“我知你情况，只是扶一扶你。”
柳扶弱解释了一句。
风止星犹豫了下，接着把手缩进棉袄袖子，隔着衣服，搭住柳扶弱的手臂，借力靠坐在海潮入珠贝内。
他摸了摸胸口的破洞，露出心疼的表情。
柳扶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忍不住道：“天音门都不给你们发新衣服吗？”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新衣，过年时穿的。”
风止星捂着破洞的口，又是心疼，又是珍惜地说道：“没事，回去补一补，还能再穿，无需换别的衣裳。”
柳扶弱一看那明显是女款的红棉袄，立刻猜出，这并非风家母亲为风止星做的新衣，而是为他姐姐风止月做的。
事关风止星心魔，柳扶弱也不敢多说，只能沉默。
这时，纪清昼把谢子夜领了回来，给了他新的药，让他老老实实调息打坐，不可再动用灵力。
“你体内灵力本就耗尽，方才那一击透支了你的身体，须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纪清昼道：“你还是结束此次历练，回无上剑宗闭关两三个月吧。”
谢子夜点头，一副谨遵医嘱的模样，他道：“我也感觉修炼瓶颈有所松动，回去闭关正好。”
纪清昼见他不再逞强，也没多唠叨。
这么大个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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