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宫廖廖寂静，东宫内却还灯火通明。
烛光跳跃，晃的人眼睛疼。
小林子正在低头研墨，坐在案首的正是太子李恪律，他双眸微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宛若深谭，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自太子殿下回东宫，小林子便从皇上那被派来服侍太子殿下，如今已经六年了，太子殿下已经十七岁了。
还记得邓公公喜笑颜开的告知他：“从今天起你就要服侍太子殿下了。”
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酸溜溜，又不忘敲打他：“小林子，干爹教导你那么久，于你还是有份恩情在的。咱家也是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才收你为儿子，尽心指点。”
“服侍太子殿下是个天大的好差事，从潜邸跟随服侍储君，于储君来说也是一份不一样的感情，咱家将来可能还得靠你养老呢。”
邓恢拍拍他的头：“小林子，干爹最后再教你一课，忠心才能保命，在这帝王家，伴君如伴虎，一定要忠于你的主子！”
“因为只有你的忠心他才能看清楚。”
自此，他便开始服侍太子殿下。
只是随着太子殿下年龄的增长，小林子从殿下身上越来越能看出陛下的影子。
文武大臣、坊间百姓无一不称赞如今太子。
太子殿下饱读诗书，精读策论，文武双全，十分勤勉。更何况性情温和，为人宽厚，君子温润，矜贵姿态让许多大臣赞不绝口。
至少和建文帝的性情大不相同，如今对太子殿下的期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陛下。
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殿下继位后一定是宅心仁厚的明君，也算是大雍朝正统后继有人。
但是，近身服侍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小林子心中却不认同，他坚信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明君但却与他的性情毫不相关。
因为，太子殿下太像陛下了，甚至狠厉的手段超过了陛下，虽然样貌继承了皇贵妃娘娘七八分，但是其余几乎跟陛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谁能够想到他刚到东宫报到的第一天，便亲历了太子殿下亲自活剐了一个暗卫，那时候太子殿下才十一岁。
整个东宫肃静无声，玄红的大门紧紧关闭，在东宫正院里，两个侍卫押解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暗卫，正施以极刑。
而太子慵懒的坐在檀木椅上，闭目养神，单手揉着太阳穴，似乎习以为常。
小林子背着包裹颤抖地跪伏在东宫门口，大汗淋漓，一动也不敢动，胆战心惊。
施刑处遍地是血，令人胆寒。
每当暗卫意识不清时，便用冷水激醒他，如此反复。
暗卫终于顶不住，发出虚弱的声音：“主子，我说……”
舌下的剧毒药已经被抠出来了，他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哦？”太子殿下闻言睁眼，一双丹凤眼为他平添了魅惑，和煦一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语气缓缓，淡淡地道“你说。”
那暗卫已经半死不活，呼吸急促，蹦出几个字，他现在只想死：“是……是……皇贵妃娘娘……她……知道我们的存在……我是他从小安插进来的……所以……玉佩的事是我传给皇贵妃娘娘的……”
果然，太子殿下无声地垂下眼帘，似乎早已预料。
十一岁的太子殿下缓步走近那个被架起的暗卫，有些漫不经心，停住，手起刀落，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太子殿下的半张脸，薄唇轻启：“你不该背叛我。”
那个场景，即使已经过去六年时间，小林子也会时不时梦起，这是个噩梦。
太子殿下嘴角嗜着笑，慢条斯理地擦着利刃上的血，妖异而诡惑。
锐利的眸光射向他，嗓音却十分温润：“你是父皇派来的小林子？”
小林子冷汗津津，不敢抬头：“是……是……殿下……”
太子殿下挥挥手，让侍卫将尸体抬下去，微笑：“进了东宫，就只能有一个主子。”
说罢，便转身离开。
小林子再次抬头时，周围已经寂静无人。
温润只是太子殿下的表面，狠厉无情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小林子回过神，他的主子只有一个，只有太子殿下！
李恪律手里还拿着暗信，这是他安插在北疆的暗线传回来的，大雍朝虽然富庶安定，但是边疆的战火从未停止。
虽然北疆未有大的战事，但是北戎只是忌惮朝堂的实力，毕竟现下的中原王朝士气正盛，百姓一心。
但是不妨碍他们的虎视眈眈，通常他们只会在边境远离哨所的地方对边民进行抢掠，将其赶走，也造成不了太大的损失，土地更是掠夺不走。
但是信中却提及北戎悄悄联合了北戎八部，集聚多数兵马在邵阳城边境，似乎有进攻的意图。
谁给他们的底气打算进攻呢？李恪律眉头微蹙，低头思索。
半晌，李恪律停顿了一下，看向研墨的小林子，沉声吩咐道：“将陆寻昭入宫。”
小林子行礼：“喏。”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道：“殿下，一过辰时正中，宫门已经锁上了。”
李恪律眉头微蹙，天色已晚，但是此事重大，陆寻今日必须进宫。随手将腰间的令牌拿下，递给小林子。
简短两个字：“尽快。”
小林子接过：“喏。”行礼告退，不耽搁一分一秒。
案桌上的茶水还散发着温热水汽，氤氲了双眼。
北戎这次有大动作肯定是得到了军中机密，这个机密是什么呢？值得他们如此冒险，更何况是八个部族联手，去惹强大的雍朝？
除非他们能保证这次进犯一定会成功，或者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如此冒险。
李恪律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案上，上面有厚厚的一摞文书，不自觉的轻点桌面。
慢慢闭上眼睛沉思，眼角的泪痣因为主人微动的眼眸上下颤动，在烛光下添了几分慵懒的柔和。
李恪律忽然想到，除非，睁开锐利的黑眸：除非他们拿到了邵阳城的城防图！并且内有暗应！
但是各个城池营垒的城防图均由兵部掌管，而两年前，已交由父皇单独掌管，如何能泄露出去？
最近才有的大动作，说明最近才得到这张边防图。
那么，李恪律冷眸微眯，皇宫内有北戎的内应，并且能直接接触皇帝，甚至于御书房。
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黑夜中的皇宫。似真似假，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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