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队队身穿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就以搜查西凉奸细的名义在京中各处搜查起来，连东南西北四道城门的把守也变得森严起来，进出城的人都会被锦衣卫盘查。
一时间，京城内风声鹤唳，上至勋贵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皆是人心惶惶。
不眠不休地搜查了两天，锦衣卫却一无所获，韩熙元有些急了。
听说紫霄真人最近曾两次进宫面圣，韩熙元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白云观，第三天一大早，他亲自带队包围封锁了白云观。
大皇子莅临白云观，紫霄真人自是不敢怠慢，亲自来作陪，任由锦衣卫搜查整座白云观，一派光明坦荡的做派。
走到观音殿旁时，韩熙元蓦地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墙边一株断裂的盘虬老松。
“这就是那棵被雷劈开的百年老松？”
那株老松的树干从上至下被劈成两半，树干烧焦了一大片，炸开的树皮零碎地落了一地，连旁边的围墙都被劈开一个大口子。
至今，依然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子细微的烧焦味。
紫霄真人轻轻甩了下拂尘，道：“那天贫道和观内弟子刚做完晚课，从法堂出来，远远就看到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是一阵雷声，一股黑烟就从老松里边蹿了出来。”
“幸好当晚观音殿没人，并无伤亡。”
说着，他念了声“福生无量天尊”，一副慈悲超然的样子。
“贵观倒是洪福齐天。”韩熙元一手在那把龙纹宝剑的剑鞘上摩挲了两下，瞳仁中暗潮涌动。
来白云观之前，他就打听过了，那一晚，白云观附近有不少百姓也亲眼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银白闪电劈下来，做不得假。
两人说话的同时，那些锦衣卫也没闲着，四下搜查着，一副凶神恶煞的做派，往来的道士与香客无不避让。
“冬日打雷，乃不祥之兆。”紫霄真人叹息地摇头。
面上依然高深莫测，内心却是心惊肉跳：从前，他也听说过，这位年方若弱冠的裴少将军乃天纵奇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可只觉得对方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是借了父辈恩荫。
此番亲见其人，才这此人的可怕。
这时机掐得太巧妙了，裴锦之定是早知道那晚会打雷，特意引雷劈了老松造势，为的便是震慑皇帝。
韩熙元眯眼审视着紫霄真人，眼神锐利如刀。
难道是他多虑了？
此前裴锦之镇守西北五年未曾回京，而这紫霄真人却是三年前才在京城声名鹊起，后来更是入了父皇的眼，被奉为国师。
这时，锦衣卫指挥同知潘毅过来禀道：“殿下，已经搜遍了，没什么发现。”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音量弱了下去，不敢直视大皇子的眼眸。
韩熙元心烦意乱地蹙了蹙剑眉。
若是他今天再不能给父皇一个交代，父皇怕是会觉得他办事不利，甚至于怀疑他所言之真假。
这两天，他那几个皇弟也跑去父皇跟前请缨，想夺了他这桩差事。
“继续搜！”韩熙元重重地拂袖，有些发泄似的冷声下令，“仔细搜！”
望着韩熙元离开的背影，紫霄真人一下子变了脸色，轻哼了一声，再无此前的仙风道骨。
心道：连皇帝和裴锦之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什么大皇子傲个什么劲！等寻着机会，他就到皇帝跟前给他上眼药。
假扮成观内道士的景川走到了紫霄真人身边，笑嘻嘻地说：“让他搜，阵仗越大越好，最好再砸点东西……真人才好进宫‘卖惨’，是不是？”
“说的是！”紫霄真人两眼一亮，觉得这“卖惨”两个字妙极。
是啊，大皇子若是太讲理，自己反而只能吃下这记闷亏。
大皇子闹得越大，自己才好去皇帝那里卖惨，皇帝愧疚之下给点赏赐，就够自己把这白云观再重修一遍了。
他真是目光狭隘了。
景川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拂尘，视线自大皇子的背影上轻轻掠过，飘向了南边。
大皇子就算掘地三尺，也搜不到人的，师兄早在大皇子进京的前一天就走了。
此地事已了，对师兄来说，自然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师兄这个人，一向狠得下心。
他对大祁皇室已经仁至义尽，这次火烧西凉大军粮草，也算给大祁又争取了一点时间，他不欠大祁了！
景川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
再半个月，顶多再半个月，京城这边事了，他就离京，应该还来得及去师兄那边蹭一顿年夜饭。
不知何时，天空的阴霾被晨曦拨开，京城在几个连绵的阴天后，又迎来了好天气。
此刻，南下的裴锦之即便快马加鞭，也才到大江，而多一双翅膀的黑鹰则又带着那一截小小的紫竹筒飞回了岭南。
几天没回，横山村又大变了样，从新桥头通往横山村的路修好了，村尾的坞堡也砌了大半，村口停着好几辆马车。
黑鹰对于这些变化并不在意，展翅盘旋在半空，寻找楚蓁的踪影。
孩子们大都喜欢动物，比起日日可见的小白貂和三花猫，最稀罕的就是这头鹰了。
虞狗蛋很热情地给它带路，往坞堡后方跑去：“楚姐姐在工坊！”
鹰似乎听懂了，跟着他飞了过去。
“不错，真是不错！”远远地，鹰就听到了某个聒噪的男音，“小妹，这琉璃实在是绝了。”
“通透无瑕，没有一点杂质，就跟水晶似的。”
卓长龄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一桌流光四溢、五彩缤纷的琉璃，琉璃杯、琉璃壶、琉璃花瓶、琉璃碗碟……看得他目不暇接。
他的长子卓明澈也在兴致勃勃地把玩着这些琉璃制品，斜眼瞥了他爹一眼，心里替他爹没脸。
上回他们来时，小姑姑说烧琉璃的炉子才打好，让他们再等几天，那会儿，他爹还私下跟他嘀咕小姑姑是不是失手了。
这不，又打脸了。
“二嫂！五姐姐！”裴小九像一阵风似的滋溜一下跑了进来，甚至没注意到停在窗口的黑鹰，“二姑母还有表哥表姐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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