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要与我和离……”
裴老太太好似被雷劈般，不敢置信地瞪着裴敬衍，喉头充斥着一片浓浓的咸腥味。
她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主持中馈，几十年来殚精竭虑，现在裴敬衍竟然要与自己和离？！
老太太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一软，面色惨白地昏晕了过去。
“母亲！”
“祖母！”
裴家众人齐声呼道。
裴淮、裴治等人全都焦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搀扶裴老太太。
屋内一下子就乱成一团，再也没人提分家的事。
甄氏赶紧为老太太按压人中，黄氏则拿出了嗅盐放在老太太的鼻下。
老太太很快悠悠转醒，只是呼吸微弱，两眼无神。
“快把母亲扶到里屋去。”
在裴淮的号令下，众人又把老太太搀扶着进了内室。
“住持大师懂些医术，三妹妹，你快去请大师过来给祖母看看。”温氏慌慌张张地对裴如彤说。
裴如彤拿了把桐油伞，就提着裙裾小跑出了屋。
没一会儿，外屋就空旷了不少。
只余下裴敬衍以及长房、四房的几人还留在原处。
“娘，我们回去吧。”楚蓁低头对谢氏道，似笑非笑地朝里屋那边瞥了一眼。
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天知地知，老太太知。
谢氏摇了摇头：“我还有话与你祖父说，你先回去吧。”
站在门口的陆成因没趣地撇撇嘴。
刚才这出戏可谓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只可惜，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走。
耳边传来楚时聿低低的笑声：“成因，这‘热闹’好看吗？”
“见仁见智吧。”陆成因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五个字。
楚蓁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看着陆成因：“表哥，下回有这样的‘热闹’，记得喊我。”
楚时聿低不可闻地笑了笑。
瞧这对兄妹一唱一搭的样子，陆成因的脸色又沉了三分，转头斜了楚时聿一眼，阴鸷幽深的眼神似在说，他这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想帮他快点把表妹劝回京。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陆成因一拂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撑起伞大步迈入雨幕之中。
“哗哗”，雨更大了。
楚时聿与楚蓁依然是撑同一把伞，与陆成因走了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回了裴锦之所在的屋子。
还没进门，就听里头小团子正忧心忡忡地对着他二哥絮叨：“二哥，你说家里会分家吗？”
“要是分家的话，六哥还是我六哥吗？”
他天真烂漫的童言童语令人忍俊不禁。
楚蓁“噗嗤”地笑出了声。
那笑意犹如旭日染暖了她略显清冷的眼角眉梢，仿佛春风拂过大地，温暖了空气。
“二嫂，你回来了啊。”趴在裴锦之榻边的小团子像脚下生了弹簧似的蹦了起来，抱住了她的胳膊，“怎么样？”
“是不是祖母还有二叔、三叔想分家？”
楚蓁一怔，唇畔的笑容更深。
是啊，连五岁小儿都能看透的事，又能瞒得过谁的眼呢。
楚蓁蹲下来，与小团子四目对视，见他额角留有之前练功沁出的汗珠，摸出一方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小九，‘现在’是你祖父想分家了。”她纠正道，意味深长地在“现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祖父想分家啊。”小团子眨巴了下凤眼，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自言自语，“娘说，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有道理。”楚蓁微微地笑，揉了揉他的头。
“小九，你知道吗？如果你想要别人帮你一个小忙，那就狮子大开口地开出一个超出对方底线的诉求。”
“如此的话，对方就会跟你讨价还价，甚至还会迫不及待地想满足你最初的愿望来打发你。”
“明白吗？”
裴宴之歪着小脸，默念着楚蓁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嫂的意思是，祖父想分家，就开口提一个祖母和二叔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条件，然后祖母和二叔他们就会让步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楚时聿的眉眼间漾起温暖的笑，随手掸去肩头的水珠。
目光越过楚蓁和裴晏之，落在了前方不省人事的裴锦之身上。
楚时聿当然认识裴锦之。
父亲在世时，与裴大元帅是挚交，两家走得很近，不过楚时聿并不喜欢裴锦之，觉得这人装腔作势，太过完美，反而令人不适。
父亲过世后，楚、裴两家渐行渐远，他与裴锦之也就是寒暄几句的面子情。
谁也看不惯对方。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他在一条巷子里被一群纨绔子弟偷袭，一条腿被敲断，危急时刻，一个头戴狐狸面具的少年出现了，与他联手打退了那帮人。
少年送了他去医馆，还告诉了他一个故事：前朝有个年轻人从小被继母捧杀，成了满城闻名的纨绔子弟，连先生都说他无可救药。后来，那个年轻人被书院开除，便去从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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