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双回头看他，那样稀疏平常的语气，好像这十几天自己心中的“千里烟波”在他那里不过是“烟飘一缕”，甚至生没生烟也难说，总之不值一提。她在对上他眼神的一瞬间觉得自己愚蠢，心生庆幸，庆幸自己没问出一句“家里没事吧”，或是那个想问了十几天的“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糖葫芦那种东西都是小女生爱吃的，你俩凑什么热闹。”卷卷丢过来两瓶可乐。
于仁超一把接过，大笑道：“今儿刮什么妖风，有人送零食有人买饮料，有吃有喝就差个能转的瓶了。”
“还想大冒险呢，《可爱女人》练熟了吗？”孙攀说。
秦双没有顺孙攀的话，赶忙护食：“你们快喝吧，别惦记我这儿了，现在我可是有俩同桌的人，要留一个给沈佳呢。刚身上就五块钱，还赊了门口老大爷一块来着。”
卷卷摆摆手：“你拿走，不稀罕。”
“是不稀罕吃还是舍不得我同桌没有啊。”秦双打趣他喜欢杨青彤的旧事。
卷卷瞪向孙攀，孙攀把食指搭在嘴上，嘘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装什么神秘，你初中喜欢我同桌的事，我高一就知道了。”秦双并不理会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于仁超拉开易拉罐：“怎么着杨青彤是仙女下凡啊，一个个都上竿子追她，我班唐宁这几天魂儿都没了，身在一班心犯二，一下课就往二班跑。杨青彤有啥好？脾气大性子倔，呛死人不偿命。”
秦双斜眼看他，想到前不久在老家超人告诉自己的“秘密”，心里大喊着：五十步笑百步，你怂不敢追，不然上杆子追她的人还有你，还有你，还有你！
“嗯，杨青彤是脾气臭点，不过秦双的同桌可不止脾气大那一个。”孙攀幽幽道。
卷卷在喝饮料，呛得咳了两声，抹抹嘴白了他一眼，一副“你不要给我惹事情”的表情。
恰好这时杨青彤从教室里跑出来，劈头盖脸冲着秦双就是一顿数落：“来了不找我，倒是和他们仨谝得热闹。”
“我是为了扞卫你最爱的糖葫芦，核桃、豆沙、葡萄干，要哪个？”
“核桃嘛，补补我被政治蚕食的脑。”
“你中期考怎么样啊。”
“我啊，差个好几百进红榜吧，总体来说还进步了十几名。”杨青彤指着其余人道，“为什么只问我，这仨傻子你放弃了吗？”
“我只问我关心的人。”
“文科榜上那么大我的名字，你不关心也看得见。”于仁超逗她。
卷卷也表示不服：“你别把我和潘安相提并论，理科难度系数大多了好吗？文科榜状元到咱理科来，顶多算个秀才，对吧？”
秦双连连摆手：“你别拖我下水，这会儿在人家地盘呢，我可不敢造次。”
“秀才遇上兵。”杨青彤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卷卷，“就你这智商还难度系数呢？你专程跑来是秀智障的吗？”
卷卷对超人比了个大拇指：“总结的到位，脾气大性子倔，呛死人不偿命。”
超人看要引火上身，赶忙打马虎眼问：“周霈和沈佳怎么没一块过来？”
“沈佳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人犯懒不爱动。我们几个现在下午都不回家吃了，但是周霈他也不太和我俩一起，不晓得干嘛去了。”秦双一板一眼回答。
“沈佳咋了？”杨青彤问。
“睡不好，不知道是压力大还是怎么，再加上有点贫血，总之最近她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我就说她这次考试怎么掉得这么厉害，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答题卡涂串行了。不舒服看医生啊别硬撑。”
“老实说她从这学期来就一直在退步，刚开始幅度不大，算发挥失误，但是次次都失误就不大说得通了吧？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因哪个是果，究竟是因为休息不好才影响学习，还是因为学习退步了压力大影响睡眠。反正她就一直闷闷的，本来人就内向，现在倒好像织了张网要密封起来，唉。”秦双叹了口气，脑子里冒出“作茧自缚”四个字。
“她没请假调整一下。”于仁超问。
“前几天一直在家休息，今天才过来。”
于仁超沉默不语，想起上学期周霈说的在精神科看见沈佳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大家。
话头被卷卷接过：“是突然失眠吗？高一的时候有过吗。还有贫血，为什么啊，挑食吗？事必有因，总有个理由啊。”
“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啊，什么也问不出来。我总觉得她不是心理上的难受，比如说不开心了、郁闷了、伤心了。她是生理性痛，像发高烧的人头疼，骨折的人腿疼那样，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疼法，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前两天我溜出去上夜网，很晚了在路上碰见过她。”卷卷说。
“嗯？”四个人异口同声。
“她说新出生的弟弟每天晚上都在哭闹，刚接回来不久的金毛又要被送人还是寄养在亲戚那，反正就是彻底不能在家养了。”
“我没听她说过。”秦双道。
“跟家里吵架所以心情不好？嗯，十有八九因为这。”杨青彤自问自答。
“这只是被卷卷撞见的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也许还有很多。”于仁超隐晦道。
卷卷眼睛一亮：“对了，下月底沈佳过生日。”
“嗯？？”四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究竟谁是谁同桌。”久未发话的孙攀看了秦双一眼道，对上一张淡淡的脸，他便不再多说。
“走吗？找你一圈了，不是说球场见嘛？”一个声音插进来，大家顺声望去，是蒋梦娜。
卷卷瞥了一眼孙攀，有点幸灾乐祸，贱兮兮地：“今晚还回来不？给你留宿舍门不？别太晚啊，下自习前回来，夜机还等你组队呢。”
孙攀没表态，甩给卷卷比了一个中指，跟着寻他的女生下楼去，在转角时扭身道：“你们好好商量，买礼物的话算我一份。”
秦双和大家漫不经心说了几句，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偌大的操场上一高一低两个背影，一大一小同款鞋子。低的那个校服似是大一号，套在身上松松垮垮有点酷，高的那个把外套搭在肩头，露出宽大的T恤，正好和身旁人发辫上的头绳同色，远远看去很是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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